宋逸成在一旁仔細的看著手中薄薄的冊子,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這冊子中雖是寥寥數筆的簡筆畫。
一旁的批註亦是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是被水浸濕過,但上面的內容著實叫人心驚。
他之前也略有耳聞,有些鄉野隱居的毒家族,會用人體做一些詭異的實驗,甚至用毒將人煉製成藥人。
他們宛若傀儡一樣,不知痛覺,只聽從主人的控制。
不過這種東西本身就是違反了天道,別說南宋國,就是南疆那樣蠱術橫行的地方,亦是有國法規定,杜絕此類做法。
先前自己遊歷的時候,曾經在西域的一個小鎮見過一個這樣的人,只是當時那人已經死了多時。
而自己亦是不方便暴露身份,便沒有上前湊近檢查,後來為了滿足好奇心,他曾半夜偷偷潛入了那個義莊,想要看個仔細。
卻是沒想到,那具屍體不翼而飛了,自己當時還被當成了偷屍體的賊,被侍衛追了一條街,無奈輕功才甩掉他們。
沒想到過去了幾年,竟是在南宋國的國境內發現了這種東西的蹤跡,還距離京城這麼近的山,實在是讓人有些背後發寒。
宋逸成將冊子包上一塊帕子,放進懷裡,走到夏錦嫻身邊,見她正毫無顧忌的面對這個孩子的身體,還是有些不自在。
「檢查的如何了?」宋逸成在一旁終於忍不住了,涼涼的問道,一雙狹長的眸子斜睨著蹲在地上的女子。
夏錦嫻的手一頓,微微詫異的抬起頭。
她還以為他早已經去上早朝了,這會再不去,怕是要晚了。
雖然她不是在意他人看法的人,但如今這種形勢詭譎的時候,還是少落人話柄。
「你怎的還在這裡,早朝要晚了,我晚上會同你細說的。」
夏錦嫻直接將人趕走了。
縱使宋逸成一萬個不樂意,想要陪著她,但也拗不過夏錦嫻一瞪眼睛,乖乖的上了馬車,飛快的向著皇宮駛去。
夏錦嫻揉揉眉心。
這個孩子的身體明明看似營養不良,但身體的爆發力卻是極高,速度飛快,皮包骨頭的樣子卻能發出駭人的力量和進攻。
若不是將他用麻藥放倒,恐怕一般的繩子都綁不住他。
仔細的檢查著他一雙獸爪,應該是年幼老虎的爪子,只是隨著孩子的成長,爪子長大了一些,但也變得有些扭曲。
身上更是傷痕累累,似乎常年遭受著酷刑鞭撻,舊傷新傷在乾瘦的身上層層疊疊。
有些地方疤痕外翻,似乎是被人反覆割開導致的。
什麼情況下,會被反覆割開,夏錦嫻的心裡刺痛了一下,只有不停取血才會這樣。
這個孩子到底經歷過什麼,又遭受過多少那麼變態的虐待?
沒人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的孩子,眼皮下的眼珠微微滾動了一下,似乎是在轉醒。
夏錦嫻正要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孩子如同一隻敏捷的小獸,從地上飛快的彈起來。
沒有人來得及反應,暗衛都守在院子周圍,言岑發出一聲驚呼,野孩子便將夏錦嫻撲倒了。
後腦勺狠狠的磕在地上,夏錦嫻一陣頭昏眼花,下一秒便感受到一隻毛茸茸的鋒利爪子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身上的野孩子一雙黝黑的瞳孔里,滿是警惕仇恨的光芒。
他呲牙衝著夏錦嫻發出低吼,但爪下卻並沒有用力,僅僅是讓夏錦嫻不要反抗。
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夏錦嫻的眸子一閃,手微微擺了擺,示意暗衛將弓弩收起來,不要傷害他。
眸子裡閃著溫柔的光芒,對著他笑了笑,輕聲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相信我。」
孩子似乎是聽懂了,但是又不太明白的樣子。
他眼中的警惕雖然消散了不少。
但抬頭看了看四周圍著眾多的人,忍不住又仰頭髮出一聲詭異的嚎叫,像極了狼群在召集同伴一樣。
暗衛不由得都緊張起來,生怕這來路不明的野孩子獸性大發,傷了他們的主子。
原來他是不喜歡人多,夏錦嫻抬起手,在野孩子警惕的眸光中,做了個後退的手勢。 .
言岑等人雖然不願,但是也沒辦法,只能都退到了看不見他們的地方。
人都不見後,夏錦嫻見他停住了嚎叫,白皙的手掌緩緩向前舉起,落在了野孩子乾草一樣的頭髮上。
野孩子一頓,卻是沒有反抗,只是一雙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利爪依舊在她的脖子上沒有拿開。
頭頂傳來一點溫暖,野孩子一怔,這感覺似乎有些熟悉,就好像很久以前,有人也這麼摸過自己的頭,還會笑著給自己糖吃。
想到好吃的糖,他眸子一亮,急急的對著她伸出自己的獸爪,像是在討要什麼一般,夏錦嫻一愣,有些不明白。
野孩子有些不耐煩,張大了嘴巴,又伸出爪子。
這是要吃的東西?
可是這個時候自己沒有吃的啊,「我現在沒有,這樣,你先放開我,我去一旁的小廚房給你做糕點吃,好不好?」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夏錦嫻心中有點忐忑,一雙眸子滿是溫柔慈愛的光芒。
讓她驚喜的是,脖子上的利爪竟是緩緩鬆開了。
野孩子退到了一邊,像是一隻小獸一樣蹲坐在一旁,黝黑的眸子就沒離開過夏錦嫻。
深吸一口氣,夏錦嫻顧不得整理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塵,走向一旁的小廚房,步子都不敢太快,生怕驚擾了他。
想來是能簡單的聽懂人語,這便好辦了許多。
小廚房本就沒有太多吃的,這間院子是給客人用的,平日裡便沒有備吃的。
無奈之下,夏錦嫻只能喚了一旁樹上的孤影下來,讓他直接帶一些吃的回來。
孤影落地,野孩子便警惕的弓起身子,嗚嗚的看著他。
他皺著鼻子想要撲上來,但是他也不傻,能感受到他有危險性,只是一直發出低吼,全然不見了剛才的溫順。
孤影不多時便取回了一些糕點,用油紙包著,按照夏錦嫻的吩咐,只是放到了門口便離開了。
「來,你是不是餓了。」夏錦嫻招招手,將自己手中的油紙包打開。
剛出爐的糕點發出陣陣香氣,適宜的引起了野孩子肚子發出一陣咕嚕聲。
見他還是不肯過來,只是在院子的另一頭徘徊,發出低吼,夏錦嫻只好將糕點放在院子中央,自己退回了門口。
這才見到他小心翼翼的湊上來,像只小狗一樣仔細的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太香的緣故,竟是不留神打了個噴嚏,嚇了自己一跳。
夏錦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倒是可愛的緊,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竟是會有母愛泛濫的一天。
警惕的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夏錦嫻,見她沒有動作,便低頭去咬地上放的糕點,沒一會便將這幾塊都吞下了肚。
見他終於吃飽了,夏錦嫻柔柔的笑了笑,輕輕的開口問道:「還要嗎?」
同時又將自己手中的碗拿了過去。
雖然看得出來他身體緊繃,但卻沒有跑開,只是蹲在原地看著夏錦嫻手中的水,發出了一聲嗚咽。
吃飽喝足,夏錦嫻又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你想不想以後都可以吃到這樣的食物?」
野孩子盯著她,似乎想要從她的瞳孔中看出什麼。
「只是我不能放你離開,出去你會被殺掉的。」
夏錦嫻微微嘆氣,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孩子留在山中應該是偷偷跑掉的。
從手腕上有過鎖鏈的痕跡就可以看出來,這麼一個試驗品跑了出去,那個組織肯定會回來搜索的。
似乎是因為聽到了殺掉這個詞,野孩子的身體竟是微微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恐懼的嗚咽聲。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恐懼的東西,黑色的瞳孔里滿是驚恐。
「沒事了沒事了,如今你在我府中,我便會保護你的。」夏錦嫻輕輕抬手摸摸他的頭,將野孩子的情緒安撫下來。
之後的日子裡,這孩子便住在了這個小院裡,夏錦嫻有空便會教他識字,陪他說話。
漸漸的,這孩子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害怕所有人,為了方便喚他,夏錦嫻給他取名為「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