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緒很亂,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根本無法思考,我憑藉著最後的一點點理智,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酒吧,酒吧對面就是後海,我坐在水邊吹了一夜的冷風,凍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到了天亮的時候,我終於想通了,如果蕊蕊和樓犀兩情相悅,那我退出。 雖然我和蕊蕊訂婚了,但畢竟不是結婚,還有迴旋的餘地,而且當時我所在的部隊正要選拔特種兵,我本就想去,再加上蕊蕊的事情,我也想離開一段時間,正好樓犀也去美國,三個人都分開一下,好好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做好了心理決定,想回酒吧想找蕊蕊說清楚,告訴她我的想法,可是當我回到酒吧,回到包廂,卻發現……蕊蕊衣衫不整地躺在沙發上,她很明顯被人侵犯過。」
「我整個人一下子懵了,我想到蕊蕊喝醉的時候一直叫著樓犀的名字,所以想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樓犀,可是那並不能平息我內心的憤怒,無論蕊蕊是我的妹妹,還是未婚妻,我都不能接受那樣的事實,就算他們兩情相悅,也不能在那種情況下,發生不明不白的關係,畢竟我和蕊蕊的婚約還沒有解除,樓犀又馬上要去美國,那對蕊蕊來說太不負責任了,所以我當時真有跟樓犀拼了的衝動,可是就在我抄起啤酒瓶想要去找他算帳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沙發的縫隙里,有一把很小的瑞士軍刀,而那把刀的主人,不是樓犀。」
「蕊蕊從小就是大院裡的公主,喜歡她的男生排成隊,也包括那把瑞士軍刀的主人,他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其實本性不壞,應該也是酒後衝動,他連自己最心愛的軍刀都落下了,可見是落荒而逃。 」
「我猜出一切,整個人如墜冰窟,手裡的啤酒瓶掉在地上,驚醒了蕊蕊,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又看到我,很吃驚地問,怎麼會是你?」
「我頓時又明白了,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只心心念念想著樓犀,以致於根本分不清任何人。」
「蕊蕊當時就哭了,不是那種嚎啕大哭,而是那種沒有聲音地哭,整個人像是沒有生氣的娃娃,陷入了絕望。」
「我無從回答她,也不能回答她,因為我不可能告訴她,其實昨天晚上不是我,更不是樓犀,而是另外一個男人。如果我真那麼告訴她了,我敢肯定,她會當場跳樓。所以我沒有解釋,用沉默回答了一切。」
「蕊蕊很痛苦,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可能跟樓犀在一起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對她說出真相,因為真相會讓她更痛苦,甚至會害死她。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只能承擔下來,畢竟我和蕊蕊青梅竹馬,而且早有婚約,如果是我的話,她多少還能夠看開一點,起碼不會去尋死。」
「我沉默著走出包廂,手在口袋裡緊握成拳,緊緊攥著那把瑞士軍刀,有殺人的衝動!可是天已經亮了,樓犀的飛機都快晚點了,我先去叫醒了他,然後佯裝若無其事,樓犀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機場。」
「酒吧里的人陸續醒來,我發現自己想要找的人不在,可是我不會放過他的,只是還不等我有所行動,大家就接到了消息,他在酒吧附近的一座立交橋上跌落,橋下正好有車子經過,當場死亡。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酒醉後出了意外,只有我知道,他是畏罪自殺。」
「短短一夜,幾個人的命運都改變了,就跟做了一場噩夢一樣,當樓犀上了飛機,當那個人死去,我以為噩 夢結束了,可是沒有,不久之後,蕊蕊發現自己懷孕了。」
「蕊蕊雖然是被樓家收養的,可是從小到大,我爸對蕊蕊比對我和樓犀更好,因為蕊蕊未婚先孕,我差點被我爸打死,如果不是我媽拉著,他真的會拔槍,最後還是蕊蕊為我求了情,我爸的怒氣才平息下來。」
「我看到蕊蕊還會為我說話,心裡就更加堅定了,我隱瞞真相是對的。可是當時我和蕊蕊還不夠法定年齡,沒辦法領證,所以也沒有結婚,幸好之前有婚約,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們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才免去了一些流言蜚語。」
「只是蕊蕊當年畢竟二十歲不到,當媽媽真的太早了,而且她心裡真正喜歡的人不是我,所以懷孕的過程中一直鬱鬱寡歡,而我當時身在部隊,剛剛經歷了兩年新兵的階段,正是進一步鍛鍊和發展的時候,變得更為忙碌,我們幾乎沒有怎麼見面,可是我發誓要對她好,不管她經歷過什麼,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必須對她好,我必須盡我所能地去補償她。」
「可是天不遂人願,心心出生後,我終於有機會回家,可是我媽卻告訴我蕊蕊得了產後憂鬱症,她根本沒有能力照顧心心,所以我放棄了進特種部隊的機會,然後可以經常回家照顧心心。」
「很快,心心就百天了,家裡舉行了盛大的滿月酒,那一天,樓犀也正好從美國回來,他看到心心後,當然很震驚,蕊蕊看到他也很崩潰,兩人先後離席,卻不想會在外面發生車禍。」
「噩夢一個接著一個,當蕊蕊死於車禍,當樓犀重傷,所有人的心都傷痕累累,而唯一能讓我支持下去的,就是心心。她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孩子,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父母又都早早地離開了她,只有我能照顧她、愛護她了,所以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的身世,連我父母都不知道,樓犀更不知道。」
「當年蕊蕊去世後,樓犀不惜跟家裡鬧翻,毅然決然地離開北京,我知道他是難以面對我,難以面對心心,所以我更加不會說出心心的身世,如果讓他知道真相,他會比我更自責、更內疚。他已經承受太多太多了,當年的車禍,他幾乎丟了命,他甚至犧牲了他的夢想,失去了去西點再度進修的機會。」
「其實在這整個事件里,沒有人對,也沒有人錯,只是當時年少,我們都不懂得怎麼處理感情。如果在我和蕊蕊訂婚的時候,我或者是她,其中一個人提出反對,那後面的事情就都沒有了。如果當蕊蕊去西藏找樓犀,如果不是趕上他正好要去美國,或許他會處理得更好一點,那後面的事情也都不會發生了。如果他當時不是急於出國,不是身負使命,或許我們會好好談談,那或許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了。如果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去喝酒,如果我推開蕊蕊,不是自己一個人走,而是帶她一起走,她也不會遭人可趁之機……可是沒有如果,沒有人想發生那些事,可因為時機趕上了,就發生了悲劇,然後悲劇就像是滾雪球那樣,越滾越大。」
「但人一定要受過傷才會沉默專注,無論是心靈或肉體上的創傷,對成長都有益處。過了這些年,樓犀遇到了星辰,現在又有了寶寶,而我有了你,心心也一晃長這麼大了。」
樓翼將所有的事情緩緩陳述出來,舒嬈聽得淚流滿面,她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麼傻的男人,怎麼什麼事情都自己去扛,他這些年,到底是怎麼獨自守著悲傷的秘密,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