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醫生,怎麼吃這麼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同桌的院長關心地問道。
葉星辰驀地回神,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
很快就吃完了早餐,而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醫護人員準備離開。
下一個鄉鎮很遠,院長說,至少要走三四個小時。
他們片刻不敢耽誤,收拾好了後立即出發,十幾個人,分乘兩輛車子,前往下一個鄉鎮。
路途很遠,為了避免無聊,醫護人員們各自有所準備,有拿雜誌看的,有戴耳機聽歌的,葉星辰再次掏出手機,依然沒有信號。
不得不承認,她已經開始想他了。
車子顛顛簸簸,開了一個多小時,才走了四十公里不到,因為才剛剛下過雪,路十分難走,車子上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葉星辰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精神有些疲憊,困意漸漸襲來。
可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車子忽然一個距離的震顫,然後司機緊急剎車,「吱」的一聲,在雪地上摩擦出尖銳卻又奇怪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車上的人都醒了。
司機眯了眯眼,語氣沉重地說了兩個字,「雪崩。」
什麼?雪崩?
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葉星辰也連忙往窗外看去,瞬間倒抽一口冷氣。
她前面的那一輛車,陷入了大雪坑裡,整個車身有80%都被雪壓住了,而路旁的雪山上,無情的雪塊仍舊陸陸續續地往下滑落,想要將底下的車子完全吞沒。
陷入雪坑的車子無法再動,裡面的人也不敢動,因為沒有人知道那山上更大的雪塊什麼時候會更迅猛地壓下來,稍有不慎,連車帶人就都會被雪塊吞沒。
看到前面的那輛車,葉星辰就可想而知,她所在的這一輛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司機搖了搖頭,通知大家說道,「我們現在只能等待救援。」
車上的人全部沉默,眼睜睜瞧著車窗的部分被越來越多的雪覆蓋,到最後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外面。
而一旦擋風玻璃被壓碎,他們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經驗老道的司機給出了倒計時,他們最多能撐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內救援車要是不到,他們就全完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死亡步步逼近。
葉星辰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雖然知道沒有信號,但她還是用顫抖的手指,編輯出一條簡訊出來,寫下遺言。
「樓犀,很遺憾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不過能夠死在這裡,我也並不覺得難過,這裡是世間最高遠、最純淨的地方,這裡是你最初放飛夢想的地方,我的靈魂不會孤單。千言萬語,不足以表達我的內心,最後我只想說,這輩子遇見你,我不後悔,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跟你在一起。」
「小舅,對不起,我先走一步去陪爸爸媽媽了,你別難過,好好地生活下去,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給我找個小舅媽吧,一定要幸福!」
「嬈嬈,真抱歉,我又不能看著你穿婚紗當新娘了,但是我知道這一次不一樣,樓翼一定會讓你幸福的,祝你們白頭到老。」
「思思,我的寶貝,媽媽好愛你,你一定要乖,好好聽爸爸的話,健康快樂地長大!媽媽現在要走了,去天上陪你那個沒有來得及出生 的弟弟或妹妹,希望下輩子,你們都還能再當我的孩子……」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一雙天使的翅膀。
三個小時過去了,救援車沒有來,車體已經快要承受不住,車外被漫天冰雪覆蓋,車內密封閉塞,本就是高原,缺氧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而且冰天雪地的,氣溫很低,好冷,整個人僵成了冰塊,眼皮越來越重,肢體不聽使喚。
手機輕輕地從掌心中滑落。
然後,她開始做夢,夢見了好多人,爸爸媽媽,樓犀,思思,小舅,嬈嬈……解放軍,醫生,還有好多好多……
分不清虛實,分不清真假。
最後還夢見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公公老婆婆,一個是月老,一個是孟婆。
他們說,他們曾經是情人,可後來,一個牽了情絲,一個斷了紅塵。
是劫還是緣,只在一念之間。
「星辰!」忽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低沉的男音,好像一道驚雷,將她瞬間從那遊走的夢境中驚醒,她試圖睜開眼睛,可卻怎麼都抬不起那厚重的眼皮。
她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可是一雙溫暖的大手忽然抱住了她,那種熟悉的力度與溫度,讓她的身體不可抑制地輕顫。
牙齒被凍得發顫,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喉嚨里哽咽出他的名字,「樓犀……」
「星辰,別怕,我來了!」
他的聲音依舊那麼低沉冷清,可卻帶給她無盡的安全感,意識混沌中,她的整顆心安定下來了。
這個世界上,仿佛只有他有這種力量,能夠真切而深刻地撼動她的全部心神。
落入那個溫暖的懷抱,她像是得到重生一般,那股溫暖鼓勵著她,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聚集在一起,用力睜著眼睛,睫毛顫動,明亮的光線一點點刺入瞳孔。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覺得刺目,可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她的臉壓下,那張熟悉的俊容,映入她的眼底。
「真的是你……」她驚喜得甚至不敢相信,想要伸手去一探虛實,可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手臂抬不起來,指尖也泛著麻木。
她只能用力睜著眼睛,一而再、再而三地眨眼,而他真的在,一直在,高大挺拔,如高山,溫煦修秀,如流水,帶給她安全又溫柔的感覺。
三毛曾說:我們一步一步走下去,踏踏實實地去走,永不抗拒生命交給我們的重負,才是一個勇者。到了驀然回首的那一瞬間,生命必然給我們公平的答案和又一次乍喜的心情,那時的山和水,又恢復了是山是水,而人生已然走過,是多麼美好的一個秋天。
歲月在變幻,生命在遊走,謙和、溫順且豁達地生活著,不困於過去,不亂於今天,不畏於將來,生命的意義就在當下。
救援車來了,將陷入雪坑的車子拖了出來,車內的人幾乎都被凍僵,全部被轉移上了救護車,送往最近的醫院。
葉星辰知道,最近的醫院在江孜縣,有上百公里遠,或許,等到了醫院,她可能會被凍成冰塊了,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怕了,因為有他在。
被他抱在懷裡,頭依然很暈,想要睡去,可她捨不得睡,躺在他溫暖的胸前,感受著他起伏的呼吸,哭著笑了。
「你還敢笑?葉星辰,等你好了,我非打你一頓不可!」樓犀憤然地說道,雙臂卻是憐惜地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