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犀醒來後,問我蕊蕊怎麼樣,我只能搖頭,他一下子很消沉,那半年都很少說話。 」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覺得是我拆散了他和蕊蕊,如果不是我,那一切都不會發生,蕊蕊不會死,樓犀不會失去繼續去西點軍校深造的機會,我感覺很痛苦、很壓抑,所以我離開了北京一段時間,去了雲川。在軍醫大學,我和星辰有一面之緣,而也正是因為我把星辰罵哭的那一次,我幡然醒悟,逃避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靜不下心來,只會影響更多的無辜的人,所以我立即收拾行李回了北京。」
「後來,樓犀可以出院了,我爸本想讓他留在北京J軍區,可是他又義無反顧地要去雲川,我們兄弟兩個相繼離家出走,徹底激怒了父親,而且以樓犀當時的身體狀況,雖然各項指標都達到標準了,但他進特種部隊根本是在玩命,可是他一意孤行,誰也攔不住。一晃,就過了這麼多年。」
樓翼的回憶終止,回到現實中來,一旁,舒嬈的眼睛潮濕,氤氳著所有人的悲傷。
樓翼望了望她,眼神仍舊是有些飄忽,「當年,面對嗷嗷待哺的心心,面對一去不回頭的樓犀,車禍的事情沒有人忍心再提半個字,如果不是今天爺爺和星辰見了面,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星辰的父母也死於車禍,我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年的真相。」
頓了頓,自嘲地又道,「我真是個罪人,現在又多加了一條,要不是我,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不會發生車禍,蕊蕊不會死,樓犀不會去雲川,他也不會和星辰認識,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不是這樣的!」舒嬈忍不住搖頭,否定他的自怨自艾,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悲劇,沒有人想的,他不必這樣內疚,這樣折磨自己。
車禍發生後,他重新振作,在部隊裡積極進取,在家裡面照顧心心,他看起來好像很堅強,可是她知道,這個男人堅強的背後,有著太多太多的心酸與痛苦。
可是他的那些心酸與痛苦,卻無從訴說,他只能將所有的悲痛都藏在心裡,甚至連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和樓蕊、樓犀之間的感情糾葛,他所承受的一切,沒有任何人知道。
「樓翼,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舒嬈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一抬眸,卻忽然發現走廊的轉角,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舒嬈一下子怔住了,樓翼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也是忽然一愣。
空氣瞬間像是凝固了一般。
葉星辰的嘴角動了動,努力扯出一抹虛弱的微笑,原來事情真是這樣的,樓犀根本從頭到尾都不知情。
上天很殘忍,安排他是車禍的肇事者,可她同時也感謝上天的憐憫,他到現在還不知道真相,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跟他好好過下去。
雖然她很難過,但現在是她一個人在痛,而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無力回天,告訴他也無濟於事,她的爸爸媽媽也活不過來,說出來後只會讓他自責、愧疚,讓他也跟著她痛苦,甚至比她還要痛苦。
七年前她的家沒了,七年後,他給她的這個家,她不想再失去。
在由他和思思,還有她所組成的那個小家裡,思思是他心裡最柔軟的一部分,是一輩子不可釋懷的,她不想讓他再對她的時候也感到虧欠,他雖然是鐵骨錚錚,可他也是血肉之軀,他承受不起更多的愧疚與疼 痛了。
所以,就這樣吧,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當做她從不知道那個肇事者是他,她繼續當那個肇事者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而他,是要跟她攜手一生的男人。
深呼吸了口氣,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抬眸後,眼睛裡面寫滿了堅定。
舒嬈小心翼翼地走近,心疼地抱住了她,「星辰……」
葉星辰用力地回抱住舒嬈,心中十分欣慰,感謝生命中能有這個一個懂她的朋友,不需要說太多,一切卻都在不言中,這樣的默契,讓她感覺溫暖。
所以說,不管生命中有多少陰霾,總是有陽光,而明天的明天,陽光會更好。
樓翼站在一旁,亦是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樓犀何其有幸,能夠被星辰這樣的女孩子所愛,這樣的愛與包容,讓他都不禁想要流淚。
病房裡,賀明輝老人甦醒過來,所有人圍了過去。
「星……辰……」老人虛弱地叫著她名字,想要跟她單獨談談。
眾人又默默退了出去。
葉星辰擦了擦眼淚,走近了幾步,到了病床前。
凝視著病床上,頭髮花白的老人,她的心再次一緊,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濕潤。
當年老人隱瞞了所有的真相,可他也並不是盛氣凌人地仗著權勢壓人,他是跪在她的父母面前懇求她,那樣的誠摯之情,叫她沒有辦法責怪。
老人後來甚至提出了以後要照顧她生活的請求,雖然她拒絕了,但是她知道老人是真誠的,她離開北京的時候,把房子租了出去,她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父母的墓碑了,可是每一年她去祭拜的時候,那墓碑都是乾乾淨淨,他們忌日的那一天,總是有人比她更早,為他們獻上一束雛菊。她知道那些都是老人做的,而且他像是當年承諾的一樣,從不出現在她面前,只是在默默地懺悔,默默地彌補。
她知道,這是一個善良的老人,他只是舐犢情深,但又不只是自私地想為自己的孫子開脫,他也是為了部隊挽救一個人才。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樓犀去過西點軍校學習,可是他從沒有說過,也許在別人眼裡,完成第一期的訓練和考核已經很了不起、很榮耀了,可是對於他來說,那卻是一種遺憾,因為他本來可以繼續深造,本來可以更高更強的。
老人向她承諾過,不會辜負她的寬容,他做到了,樓犀也做到了,他成了特種部隊的一員,他挽救了好多人的生命,挽救了好多孩子的家長,好多家長的孩子,他是人民的英雄。
他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接下去的路,她想跟他一起走,這樣他們都會更勇敢一些,只希望百年之後,他們可以一起去向爸爸媽媽請求原諒。
所以,爺爺也不必再悲痛自責,她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以前沒有,現在更不會有。
尤其是當她到了樓家之後,聽說了他與樓家的關係,心中只為這位老人感到敬佩。
沒有他,或許不會有今時今日的樓軍長,更不會有樓犀,是他把樓犀教育得這樣好,這樣優秀,這樣有用,這樣讓她喜歡,這樣讓她為之驕傲。
「爺爺……」她輕輕握住老人的手,努力微笑。
賀明輝的視線瞬間模糊成一片,這麼善良、這麼蕙質蘭心的姑娘,讓他感到敬佩,卻也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