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一度爆發了高聲爭吵,通話被迫中斷。
倆人在書房待了片刻,誰都沒有講話,韓隨境坐在椅子上,試圖用目光牢牢鎖定她的每一個表情,好像生怕錯過她的任何細微變化。
整顆心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想要流淚,卻又極力忍耐著。
而王紫如低垂著眼睫,靠在他面前的桌子邊沿,眼含熱淚,卻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最終,他緩緩地從椅子裡面起身,一雙健壯手臂將她牢牢環住,「紫如,我想到過家裡對我們婚事的反對,可沒想過他們接爸媽進城,卻是為了給你做思想工作。」
「這件事都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他們反對歸他們,咱們最近都不要給家裡通話。」
王紫如肩膀輕顫,眼裡的淚珠大顆大顆滾落出來,哽咽道:「韓院長他們要來雲省是吧?」
「他們……」韓隨境迎上她含淚的杏眸,心疼的用手指給她擦掉眼淚,咬牙,「身為韓家男兒,首先我會盡我的孝道,但我的小家庭應該是我們自己說了算數。」
他的心如同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每每想到分別就感到心如刀割,試圖挽留住畢生最珍貴的女人。
「既然韓院長會親自到雲省來處理這件事,那便等他到了再說。」她用力擦掉臉上滑落的淚水,紅著眼睛,「我尊重韓家的決定,還是那句話,若是最終我們只能分開,孩子歸我們兩個撫養。」
「別說了。」
「即使韓家再怎樣了不起,總不能連我想要撫養自己的孩子還不能做主吧?」
她推開男人的手,語氣冷淡:「送我們回旅館!」
說罷,她掩面衝出了書房,徑直下樓,頭也不回的出門。
身後,傳來韓隨境的呼喊:「紫如!紫如!」
韓隨境剛追到大門邊,又聽到樓上響起了電話鈴聲,只得轉身回去接電話。
對面段家。
宋瑭牽著寶兒才剛邁進段司令家,屁股還沒坐穩,客廳幾雙耳朵齊齊聽到了對門響起了韓隨境的呼叫聲。
段司令抱著寶兒,還在逗孩子,聞聲,鋒銳眼眸『唰』地看向對門韓家。
抱著孩子的身軀霍然站起,一晃眼便走出大門。
宋瑭和李俊峰連忙跟著司令從段家出來,察看究竟,卻只看到韓家大門敞開,不見韓隨境蹤影。
段司令抱著寶兒徑直走向對面,走近才發現停在門口的車裡坐著個人。
他腳步慢了下來,幾步走過去,彎腰看了看坐在后座,低垂著臉,絲毫沒看他們的女子,「怎回事啊?一個人坐在車裡做什麼?」
「媽媽,媽媽,我們現在就要去旅館住了麼?」小傢伙不明所以,看到媽媽的第一反應便是急忙叫嚷道。
宋瑭眼裡划過一抹錯愕,連忙走到駕駛室,拉開車門,回頭看著站在車旁的司令,「司令,讓寶兒上車吧。」
段司令拉開后座車門,把孩子放進去,交給孩子媽媽。
這時,車門的反光才讓他看清孩子媽獨自坐在車裡,臉頰一片淚光。
段司令腦袋轟然一下炸開,韓隨境到底辦的什麼狗屁事!
心下也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剛才聽宋瑭說韓隨境今晚要和家裡通電話,看樣子韓家不同意這門婚事。
或許只有他最清楚,韓隨境父母為什麼如此反對這門親事。
不知怎麼的,段司令心中很難受,站在原地,臉色冷硬,點燃一根煙。
抬頭看向韓家二樓亮著燈光的方向,那是書房,韓隨境可能還在與家人通話。
段司令猜的沒錯,韓家送走客人後重新把電話打了過來。
這次打過來,並沒有發生爭吵,而是韓院長夫婦翻閱典籍後,給長孫取了全新的名字。
「我翻了典籍,咱們家長孫就叫『韓珩(heng)瑞』吧,雖說他並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畢竟也算的是韓家長孫。」
電話中,韓院長解釋了一番名字釋義,既有趣味性,又寓意腹藏詩書,溫文爾雅,令人渴慕。
更是長輩寄望孩子才德內蘊,溫潤如玉,安泰貞詳的美好願望。
「好!謝謝爸給寶兒取了新名字,不過爸,你們就不用到雲省來了,我和紫如的婚事,我們自己做主。」韓隨境面容冷靜,絕不容許父母再插手他的婚事。
「你小子現在是被他們娘倆沖昏了頭腦,隔著這麼遠,我不和你爭辯,這段時間,我們到雲省之前,你該工作就認真工作,莫要被這些事情干擾心智。」
旁邊,韓媽媽也是苦口婆心的勸道:
「韓隨境,聽爸爸媽媽一句勸,你們既然五年前就分手了,說明你們之間的緣分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沒了,既然如此,何苦還讓五年前的事情攪亂你的正常生活?」
「好!今天我們不說別的,明天我和你爸就坐車到雲省,到了之後,我們再說。」
「不用來!我也不歡迎你們來。」
韓院長也生氣了,怒聲斥道:「韓隨境!你到底還想不想要你的軍功,你的仕途?這件事不是你說了算,韓庭彰若是支持你,我連他一塊兒收拾。」
罵完老二,韓院長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大兒子韓庭彰那裡。
韓庭彰捏著眉心,聽著父母雙親在電話中的分析,神情焦灼,照這個形勢發展下去,只怕二弟的婚事又得告吹。
「韓庭彰!我警告你,你弟弟的婚事不是你跟他說了算,結婚報告不許批!」
隔著幾千里遠的距離,韓院長依舊能強勢警告兒子,接著斥道:
「其他人糊塗,你這腦子應該是清醒的,只要有人想弄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件事,遲早會舉報上去,到那時,韓隨境這麼多年在軍中辛苦打拼的成果便會流入他人之手。「
「你這個當哥哥的人心看著他為別人做嫁衣?」
「爸,沒你說的那麼嚴重!」韓庭彰感到事情越來越不可控,寬慰父母道,「以我在上京的影響和人脈關係,暫時還沒有人敢對韓隨境動手,再說他與段硯直交好,老段也不會利用這件事背後整他。」
「人心隔肚皮,你信任他們,誰知道這個雷,會在哪個關鍵時刻爆發?」
韓院長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們的意思很簡單,孩子交給韓家撫養,你弟弟也不用自己撫養!即使有人因此詆毀他,只要他沒有與孩子媽媽結婚,這事便沒得查。頂多是有個孩子而已。」
「最後,韓庭彰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你們身為軍人,品格過硬,才斗得過其他人。除了自身素質過硬,你們不能被人家貼上『不孝』『不忠』『不義』的罵名,這些東西都會在你們的每一次提乾的關鍵時刻,被查!」
通話結束後,韓庭彰陰翳眼眸望向窗外的茫茫夜色,他相信父母是這個世上最無私愛著他們的親人。
可父親這番從長計議,他竟然無從反駁。
因為父親所言並沒錯,對於弟弟目前的情況而言,只要他再往上提干,上京這邊是必定會對他進行徹底審查,查詢的方向便是從家庭著手,其次是父母以及家庭直屬親人。
論軍功,論能力,他都還遠不及段硯直,這便是他屈居雲省軍區二把手的緣故。
總不能還給他的個人檔案裡面再添一筆『個人作風』有問題吧。
韓庭彰雙手捂住臉龐,隨後身軀緩緩站起,走到窗前,一手撐在窗畔,「看來,我還得去一趟雲省。」
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父母一旦到了雲省,將會與弟弟爆發多麼激烈的衝突,但是韓家不能因此受人詬病。
當晚,三口子回到皇后旅館,王紫如便讓寶兒晚上跟著爸爸睡覺。
自己一個人回到房裡,反鎖了門,蒙頭睡覺。
而遠在千里外的蒼南縣,龍王村王家,猶如發生了地震。
「媽!你們沒有聽錯吧,柱子小姑怎麼會離婚呢?她明明和妹夫感情那麼好的呀!」李慧吃驚地差點打跌。
王東升和林秀英兩口子被韓家司機又送回村里,一回到家,兩口子什麼也沒說便是一前一後走進他們的房間。
林秀英直接躺在了床上,捂著被子大哭。
還是大兒媳婦李慧看出公婆臉色相當不好,剛才從韓家的車裡出來,連招呼都沒說一聲,陰沉著面孔徑直走進石屋。
李慧不放心,追著公婆去了他們那屋,正欲轉身出去,聽到了婆婆的隱忍的哭聲,她大吃一驚,連忙進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才聽公公王東升說,「紫如和翟家女婿離婚了,現在還被韓家人知道,寶兒是韓家的,現在他們不依不饒,逼迫紫如和韓隨境徹底分開。」
王東升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整個人猶如進行了一場激烈混戰。
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韓院長兩口子太過分了!我們都沒說要讓韓家認孩子,他們要認,還非要去雲省,說什麼紫如配不上他們家韓隨境,難道韓隨境是鑲金的嗎?」
林秀英拳頭無力的捶打著枕頭,活了這麼大一把歲數,還是第一次被人家當面罵自己閨女,「他們口口聲聲說韓家滿門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也配!只會把別人的閨女罵那麼難聽……」
「那現在怎麼辦?韓家老兩口還真的要去雲省找他們?」李慧只是個樸實的鄉下女人,面對這種突然的事情,她也束手無策。
王宗明上茅廁回到堂屋,便聽到爹媽回來了,還在房裡很大聲的說話。
他趕忙走到爹媽房間門口,看到媳婦兒李慧也在房裡,「咋了?」
「哎呀……」李慧面露難色,連忙出去把小姑子離婚之事簡單跟丈夫說了說。
不出意外,王宗明聽說妹妹跟著妹夫到部隊隨軍,不但鬧離婚,如今還要跟韓隨境再續前緣,也是震驚的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不行!紫如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了韓家老兩口,咱們得想辦法給她打個電話才行。」王宗明狠狠的打了個冷顫,情急之下只能想到這個法子聯繫妹妹。
「你說的輕巧?我們家又沒有親戚是國家幹部,哪有電話打?」
兩口子站在堂屋裡面的過道,急得團團轉。
陳萍萍隱約感到家裡有大事發生了,起來聽了半天卻聽到小姑子離婚,又要結婚一事。
她倒也沒有像哥哥嫂嫂那般反應激動,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你們忘了,縣城武裝部有電話啊,明天大哥進城去武裝部,讓宗浩出面,托武裝部的同志想辦法聯繫紫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