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坐在客廳被二哥罵的灰頭土臉的男子聽見了其他人的說話聲,說道:「這事別擔心啦,到時你們碰到面再說,我可是專門挑的幾本你以往經常看的書呢。」
「唉,只能這樣了。」韓隨境嘆了一聲,本想讓臭小子去把東西拿回來。
畢竟這是難以啟齒的私事,韓隨境不想這種奇葩之事又被段硯直全部聽了去,話筒「嘣」的一聲放回座機。
混帳!到底是誰叫他這麼幹啊。
弟弟幸災樂禍的笑聲使得韓隨境有些不安。
「你們段家都沒別的事幹了?恨不得讓你這個顯眼包一年365天都去當新郎。」
韓隨境嘴上嘲諷著,健碩身影邁過去,愣是從對方褲兜裡面搜出一盒香菸,就像自己的一樣,抽出一根,杵在段硯直的菸頭上吸了兩口就已經點燃。
二人都是多年生死老戰友,又雲省迤西三大商幫之首的段家的嫡子嫡孫,妥妥的富貴公子哥。
平常所用之物,其他戰友還在用火柴的年代,他這褲兜裡面裝的已經是外國貨打火機。
往往是在幹部們開會時,不經意間拿出來「咔嚓」一聲彈出小火苗,能把在場諸位驚奇的猶如欣賞一出魔術表演。
段硯直冷厲臉龐又冒出一些長短不齊的胡茬,那雙桀驁不馴的鳳眸眯起,斜睨著面前的生死老戰友。
「你猜我星期天回家相親見了幾個姑娘?」
「就你這樣邋裡邋遢的糙漢,還有姑娘願意跟你見面?」
韓隨境扯唇而笑,隨即又問:「怎麼,過來炫耀這次終於相中了?」
「那倒沒有,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相中。」
段硯直右手兩指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菸,嘴裡吐出煙霧,忍不住想笑,「老實跟你說吧,我根本就沒去!你猜怎麼回事,回家的路上,聽說我小叔也在大理,就讓人把姑娘帶去見我小叔。」
「所以…這次姑娘相親對象變成了你小叔那糟老頭子?」韓隨境一怔,旋即恍然,上一次這混蛋也是因家中催的緊,故意帶他小叔去相親,結果聽說姑娘馬上要到了,藉口去廁所,結果翻牆跑了。
留下他小叔坐在茶樓與那姑娘見面,二臉懵逼。
想起這茬,韓隨境心情驀地燦爛了許多。
「你小叔有沒有跟你說這次的姑娘,姿色如何,是否達到了段家挑選兒媳婦的標準?」
段硯直咧嘴,露出一口白淨整齊的牙巴,「我小叔托人給我帶話,讓我這輩子都別回家,否則見我一次,肯定打斷我的狗腿。」
韓隨境頓時不厚道的大笑。
「所以這是好事!一段時間之內,我媽是不會給我瞎介紹姑娘啦。」段硯直拿煙的手指撓了撓腦袋,感到心情猶如大理的萬里晴空,舒坦,解氣。
「你小叔被騙了一次又一次,至今還留著你這雙狗腿,將來必定是要在關鍵時刻報復,你得小心些。」
「哼!」段硯直樂呵,「你說我小叔那麼聰明一人,怎麼每次都會上當呢?」
「他以為你大老遠從部隊回家,約他喝兩杯,沒想到回回都能被你小子戲耍,還是太傻了。」
段硯直忽然笑起來,渾厚的嗓音慢悠悠地落下:「他這不叫傻,好歹人家掌舵偌大的段家,更是迤西三大商幫之首的洪泰商幫的話事人。」
「他是慣著你小子。」
韓隨境對段家很熟悉,曉得段家掌舵人的狠厲無情。
但其實,段硯直這位風雲人物小叔與大侄子同齡,也是個老光棍,平常忙於家族商號的生意,難得接到侄子電話,約他見面喝一杯,豈不就欣然前往嘛。
二人閒扯了一番,韓隨境忽然眼皮冷冷一抬:「對了,白騰鎮那邊情況怎麼樣?」
「不太樂觀!根據我們家族掌握的秘密情報,除了白騰鎮,河朔四鎮也有騷動的跡象…」
韓隨境深潭似的眼眸斂住,「他們真敢開火,叫他們吃一吃昆區大軍的厲害。」
「總之,形勢越發嚴峻,所以我回家,半道上直接調頭回部隊。」段硯直一改先前的桀驁不馴,神情冷厲道。
「我這邊已經下令,召集昆區回鄉探親的陸續回部隊,做好一切準備。」韓隨境是個做事有勇有謀的軍官,這種時刻,已經不容戰士們繼續在家享受親情。
這兩天,他只是下達了炮兵連回鄉探親的戰士速速歸隊。
看來必須立刻讓全軍休假的戰士趕回部隊!
二人針對這次即將觸發的嚴峻形勢,交換了一些意見。
段硯直剛要離開時,驀地想起方才進來的時候,好像韓隨境正在給家裡打電話,口氣很不平淡。
走到了門口,回頭睨著韓隨境,「你剛才對誰發這麼的火?」
「呃,我弟弟那混帳做了一件讓人挺生氣的事兒…」
「啥事?說來聽聽。」暴躁上司一秒變得八卦。
但韓隨境哪裡會告訴他,揮揮手表示他可以滾了,「沒你的事。」
…
過了個把星期之後,王紫如拖家帶口回龍王村的娘家。
見女兒女婿一家人終於回來看望他們,王家人很高興,全家人正在著手操辦王宗浩的婚事。
林秀英悄悄告訴女兒,陳萍萍爸媽正式提出要求,希望王家出錢給他們弄點豬肉,送給陳家辦酒席。
可是80年代初期,豬肉很是金貴,少說也得1.05錢一斤。
即使是買一頭小點的活豬自己宰殺,至少得花200塊錢。
「宗浩放假沒回來?」
王紫如邊想起了上次去縣城,弟弟明顯也反對這事:「陳家辦不起酒席,這是想打腫王家的臉,給他們充臉面?」
「上個星期天,宗浩回來過,只是他一個當女婿的哪裡說得上話,而且陳家故意等宗浩回家的時候,把陳家幾個宗親叫過來,給咱們施壓。這要是幫他們買一頭豬,我們家哪裡掏的出來這筆錢。」
林秀英滿面愁容,這兩天和丈夫王東升愁的都吃不下飯,眼看著孩子爸身體都瘦了一圈。
「你告訴陳家兩口子,這婚,能結,便結;不能結,拉倒。」
林秀英為兒子的婚事折磨的身形消瘦,苦不堪言,趕忙拉著女兒小聲道:「萍萍和宗浩那小子都睡一個被窩了,我們這時候說這種話,陳家還不知道會不會拖著柴刀把你弟弟砍了。」
「隨便他們。」
雪亮的手鐲喜歡,那就送他們一套。
翟惜墨帶著孩子在院子裡面看老丈人和大舅子做事。
隱隱聽見石屋內兩個女人的說話聲,不由得跟著皺起眉頭,暗道:「難道陳家還指望王家給他們送一頭豬?」
人家張康家裡也要辦婚宴了,所以最近這段時間,那小子見他本家幾個兄弟一有空便去山裡。
這些日子,他們也打了不少好東西,野兔子和野山雞這些市面上很值錢的山貨,弄了十來只。
就連他們翟家兩兄弟,也跟著撿到一些不錯的山貨。
過了一會兒,王紫如站在石屋門口,對院子裡面的父兄說道:「爸,哥,你們進來喝茶,順便給你們說點事。」
王東升還以為閨女喊他們進屋,是有什麼好消息,或是給宗浩結婚湊點錢。
頓時放下手裡的活,擦了擦手便進屋坐下喝茶。
「爸,今天我過來是想幫你們把村里碼頭的事情說一下。」王紫如坐在石屋門邊的椅子上說道。
「外公!下午你陪我去海邊撿貝殼吧。」寶兒手裡拿著心愛的小風車玩耍,像一隻小炮彈似的鑽進了外公的懷抱。
王東升精瘦的臉上堆滿笑容,粗糙的雙手接到小外孫,一把將小傢伙抱起來,坐在高板凳上。
「你…是不是想說,咱們家帶頭把村里碼頭承包下來?」
「是這麼個意思。」王紫如點點頭,接著說,「昨天我去公社找唐書記,跟他聊到了咱們龍王村碼頭承包,他非常支持我們。」
「可我們王家歷代打漁為生,也沒人做過生意,妹子,你還有別的路子麼,咱們就做點小買賣。」
一旁的王宗明賠著笑臉。
他們王家幾個男人從沒做過生意,一想到要承包村里那麼大的碼頭,一整個頭皮發麻啊。
王紫如曉得父兄對生意這種事還沒入門,但也見過他們在碼頭兜售魚蝦,他們只是缺乏鍛鍊機會和平台。
她捧著搪瓷缸喝著茶,「你們先別擔心,其實經營碼頭也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麼難,只要方法對了,將來王家生存起來肯定比村里其他人更容易。」
接著,王紫如便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一家人。
「咱們好不容易有了一些人脈關係,縣城也有說得上話的朋友,承包碼頭呢,手續簡單,趁我們兩個還在家,幫你們把手續辦齊,碼頭的生意就可以正式開張了。」
「那得花多少錢?」王東升問道。
「我問過唐書記,像龍王村這個海港的規模,想要建立海鮮市場,肯定需要修建一座碼頭,便於船隻靠岸,同時呢,咱們建立的海鮮市場,會把村里所有賣海鮮的集中起來,收他們攤位費。」
「前期修建碼頭和建海鮮市場,可能需要投入個二三百塊錢。」
王紫如這話還沒說完,便被他父親打斷,「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出海打漁吧,你說的那種什麼碼頭啊,海鮮市場啦,我們王家搞不起來。」
「是啊,妹子,先不說前期投入這麼多錢,能不能回收本錢也是個未知數,」王宗明訕訕一笑,掰著手指頭,「再說,你看咱家現在拿得出20塊錢嗎?」
「宗浩結婚,我們還要找幾個親戚借錢,今年又還沒到出漁的季節,趕上你弟弟結婚,家裡早就扯不開啦。」王東升搖頭擺手,對於女兒所描繪的願景,連考慮都不考慮。
翟惜墨坐在石屋另一扇門邊,默默喝茶,對做生意是一竅不通,但他也支持妻子幫助老丈人一家把日子過得更加紅火。
可老丈人一家這個態度,他覺得妻子過於熱心。
一家人商量正經事正在膠著時,陳萍萍跑回去告訴她爸媽,說王家女兒女婿回來龍王村。
陳家三口人藉口喝茶,連忙來到王家。
陳萍萍的媽媽故意把椅子拖到王紫如旁邊坐下,笑了笑,「紫如啊,嬸子曉得你們好幾天沒回娘家,還怪想你呢。」
「嬸子想我做什麼?」王紫如面色淡淡。
「如今陳家和王家結親,那可是大喜事,你這個當姐姐的肯定高興啊。」萍萍媽媽說的唾沫星子亂飛,一臉笑嘻嘻的,隨即話鋒一轉,「你看,宗浩是你親弟弟,眼看著婚期也沒多久,你是姐姐,是不是也表示一下?」
「嬸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樣,嬸子也不是為難你們兩口子,我曉得你男人從部隊回來探親,手上肯定帶了錢!你們多少拿點出來幫一幫娘家,看你爸多操心啊是不是,呃,大家都湊一湊,總得買兩頭豬辦席吧,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