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旺財正是滿心歡喜的時候,眼見新婚妻子以前的男人找來娘家,一直在劉湘琴面前裝出來的好脾氣立馬變了。
占有欲滿滿的吼道:
「姓翟的你還來葫蘆村幹什麼?想喝我們的喜酒?再往前走,別怪我不客氣!實話告訴你,我和劉湘琴昨天就已經到公社扯了證,她現在是我胡旺財的女人。」
胡旺財長臂一伸,極其親密的護住了劉湘琴。
「湘琴你…,真的和他扯證了?」翟青松聲音哽咽,泣不成聲。
他萬萬沒有想到劉湘琴這麼快就找了別的男人,還去公社扯證,整個人痛苦到說不出一個字。
回想他們結婚十年, 幾乎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著,掙的錢拿回來,一分不剩的交給她,家中大事小事都讓她做主。
劉湘琴嫁到翟家,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眼看著她生不出孩子,翟青松請遠房親戚幫忙去山裡領養了一個女兒。
如今,女兒也被她帶去別人家…
十年以來,他辛苦付出了所有,最後竟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
他不甘心!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已然和他沒關係了。
劉湘琴心中對翟青松早已沒有絲毫感情,她一直覺得,鬧成今天這個局面,全都是他的錯,紅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你還有臉來找我?」
昨晚她就已經和胡旺財圓房,這麼快看到突然來到葫蘆村找她的男人,依舊像根悶棍兒,劉湘琴嫌棄的目光,帶著幾分鄙夷,「以後給我滾遠點!不要讓我們看到你這種男人。」
胡旺財一臉小人得意的嘴臉,露出一口黑黃門牙,「湘琴你別怕,以後有我護著你們娘兒倆,誰也不敢欺負你們。。」
說罷,摟著劉湘琴的肩膀,拉著翟招娣很是招搖的故意從翟青松面前走出村子。
走了三十米遠,胡旺財故意停下來,回頭看著翟青松得意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招娣改姓了,以後跟我姓胡,叫胡招娣。」
「……」翟青松一臉麻木,緩緩轉過身,望著一家三口漸漸消失在公路轉彎的地方,渾身不知所措。
他心裡恨,再怎樣,招娣是他從山裡抱回翟家的孩子,離婚的時候讓孩子跟著她媽一起走,是不想分開他們母女。
可劉湘琴做的也太過分了,這就給招娣改姓!
心中的憤怒和憋屈,不知對誰傾訴。
翟青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紅梅村的,回到村里,他神情木然的徑直去梯田查看小秧苗。
看到小秧苗長勢很好,便坐在田埂上呆呆的不知想什麼。
傍晚王紫如拖家帶口從縣城坐車回來,經過羅家地壩邊上的時候,羅家大嫂看到他們,站在院子邊上和他們招呼,「紫如妹子啊,你哪天空了過來幫老四看看他閨女吧。」
唐隊放慢車速,搖下後面車窗,王紫如趴在車窗問:「前兩天才看過趙俊霞她們娘兒倆,怎麼,孩子哪裡不舒服?」
「我們也看不出來呢。」羅家大嫂訕笑道。
王紫如便在羅家門口下了車,吩咐男人帶著孩子先回家。
下車後,她跟著羅家大嫂進了堂屋,徑直去趙俊霞的房間,見趙俊霞坐在床上,抱著小嬰兒正在餵食,「孩子沒事吧?」
羅家大嫂連忙跟著進屋,反手帶上房門。
「妹子啊,俊霞和孩子都很好!我是想給你說啊,你們家大伯子…」羅家大嫂便把白天看到的一幕,急忙告訴王紫如,「全村的人都看見了,寶兒他大伯在田埂上坐了大半天,什麼也不干,坐在那裡發呆,怪讓人擔心的。」
「他是不是去找劉湘琴了?」
「這誰曉得呀?劉湘琴也是個狠毒的女人,說離婚還真就離了,還把孩子也帶走。」羅家大嫂一臉慈眉善目,滿是擔憂,藉口說幫忙看看他們家小嬰兒,特地把王紫如叫進來說這事,也是菩薩心腸。
看得出來,羅家大嫂很是同情翟青松。
平常那麼勤快的漢子,突然搞成這樣,誰見了不同情?
王紫如走到床邊,扒拉著小花被瞅了小嬰兒一眼,「孩子長得很好,看來是大人餵得好。」
「紫如姐,聽說你們幫你娘家兄弟在縣城找到了廚子的活?我們真是羨慕你娘家人,咋這麼能幹呀。」趙俊霞對王紫如佩服的不得了。
這個年代,誰要是靠關係能去縣城找到活干,簡直都要成為全村的焦點。
王紫如淡淡一笑,「事情也是巧的很,縣城武裝部剛好需要找個新廚子,我弟弟也能做點飯,就讓他去試試。」
「每月工資不少吧?」
羅家幾個妯娌聽說王紫如來了,連忙來到趙俊霞這屋。
幾個婦女湊一起,十分關心王家兄弟是不是吃上國家糧。
「工資好像也還不錯,武裝部領導說了,只要我弟弟好好干,每個月也有20幾塊工資。」
「真的?!」幾個女人滿臉震驚,沒想到王紫如這麼有本事,男人剛從部隊回來探親,就幫娘家兄弟找到了拿工資的工作。
婦女們紛紛打聽著城裡好不好找活,他們也希望羅家四個兄弟,至少有一個能出人頭地。
王紫如從羅家出來時,天色已經擦黑,在公路上碰到唐隊開著吉普車正要出村。
吉普車開近了,唐隊搖下車窗,笑著說:「嫂子,明天早上還是鎮上公安的車帶你們進城,那我先回去啦。」
「噯,你慢點。」
目送唐隊的吉普車駛出了村口,王紫如心情略顯沉重,埋著頭朝著翟家的斜坡上走回去。
走進院子,沒看到大伯子的身影,平常會看到他在牛棚清掃牛糞,或是把乾草剁碎了端過去餵牛…,這會兒,他家灶屋的門開著。
王紫如走到灶屋門口往裡邊看了一眼,屋裡冷冷清清,感覺不到絲毫煙火氣。
「可能是在做別的事…」
走進堂屋,只看到婆婆一個人坐在堂屋發呆,婆媳兩誰也沒有搭理誰的意思。
王紫如隱隱聽見兩兄弟好像坐在茅草棚灶屋說話。
快步走到灶屋門口,果然看到兩兄弟已經坐在土灶旁,翟惜墨坐在灶膛口,一邊生火,火光映照著他冷峻凝重的面孔。
而他大哥則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撫摸寶兒的小臉蛋。
「咦,你們這是要烤火?」王紫如笑容欣慰。
大哥好像是在和翟惜墨商量什麼事,看起來腦子還清醒。
聞言,兩兄弟齊齊回頭看向門口。
「現在還早,生點火給孩子烤一下,我們坐在屋裡也暖和。」翟惜墨嫻熟的把灶膛裡面的火點燃,添了幾根乾柴進去,「你也進來烤一會兒。」
王紫如走進來看了看刷乾淨的大鐵鍋,他們一整天都不在家,好像婆婆沒有用鍋炒菜,還是昨天他們吃過晚飯之後刷的樣子,「順便燒點熱水,把暖水瓶灌滿了你們爺倆就先洗腳。」
「嗯。」
寶兒靠在大伯懷裡,玩耍著小風車,一家人日子似乎有種出奇的嫻靜。
翟青松默默的聽著三弟兩口子極其平常的交流,心中羨慕,三弟就是命好,不但娶了這麼好的媳婦,還給他生了寶兒這樣可愛乖巧的兒子。
王紫如回到他們的偏房,拿了洋瓷盆洗臉毛巾和暖水瓶出去。
回到灶屋,放在案板上,這時才注意到兩兄弟好像見她進來了便沒繼續說先前正在說的事情。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我一進來你們兩個都不說了。」王紫如故意嬌嗔道。
翟青松摟著寶兒的手臂有點僵硬不聽使喚,臉上露出一抹難過,「弟妹,我正在和老三商量…」
「商量什麼?養老的事情嗎?」
王紫如故意歪曲話題。
她當然曉得,兩兄弟必定不是商討婆婆養老一事。
「分家的時候,不是已經把媽養老的事情定了嘛。」翟惜墨聲線淡淡的,看了大哥一眼,「我在部隊提幹了嘛,如果帶家屬去隨軍,部隊可以按情況給家屬安置工作。所以,大哥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接受部隊安排的工作,他想去頂上這個名額。」
「大哥你想跟我們去部隊?」王紫如整個人呆住。
大伯子從小就住在這個山溝溝,也沒見過什麼世面,連進城這種事都是跟著他們才能去。
怎會想到去那麼遠的地方謀生?
王紫如扭頭注視著頗為緊張的大伯子,「大哥你是突然想到,還是決定離開咱們紅梅村?」
「弟妹!對不起,我這麼做可能讓你會失去工作的機會,」翟青松一臉緊張,努力在腦中想著措辭,「但是你們不曉得,如今我離了婚,在這個地方怕是待不下去了。」
「怎麼就待不下去呢?」
「只要弟妹你肯讓我跟著去部隊,我保證以後掙的工資,每個月都分你們一些…」翟青松急迫道。
笑了笑,王紫如擺手,「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我就是想弄清楚,你是為了遠離劉湘琴還是別的原因?」
畢竟要去千里之遙的雲省,不但生活習慣跟老家不一樣。
到了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不曉得。
而且最為關鍵的事情,大伯子若是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謀生,還得去公社寫介紹信,村里簽字。
到了那邊,最起碼得有地方住,有飯吃。
王紫如把自己這些想法一一擺出來,表示並不是她不願意帶大伯子。
「惜墨,部隊能接受像咱們這樣帶大哥一起去的嗎?」
翟惜墨想了想,「明天我去郵電局給部隊發電報,如果部隊允許,我可以帶大哥一起回去。」
「弟妹你呢?我、我去了之後絕對不會給你們添亂,你放心吧。」翟青松滿臉希冀,就等著王紫如鬆口。
「這事決定權不在我啊,但是大哥你要想清楚,你這一走,家裡的莊稼也荒廢了,到了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咱們誰都說不準。當然,我們身邊多個家人,互相照料肯定是件好事兒。」
當場,王紫如腦中便思索著,若是真的帶上大伯子一起去部隊。
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她可以到部隊周邊開荒種田,這不就有勞動力了嘛。
而且將來她肯定要做點小買賣,也需要人手。
「青松!你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劉婆子聽到灶屋的三個人聊得這麼大聲,好奇的起身走進來,站在門外偷聽,當她聽到大兒子想跟老三去部隊,神色惶急的衝進來吼道,「你也跟著去部隊,那我怎麼辦?要去就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