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晴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老漢，滿臉褶皺，笑眯眯地盯著她。
老漢嘴裡鑲著三顆金牙，手上戴著明晃晃的金表，手指上更是戴著一個碩大的金戒指，看起來就財大氣粗。
「系呀，睇睇貨。」
唐晴說著一口流利的羊城語。
之前她在樂康村的時候，一口羊城語也是聽得眾人驚訝無比。
事後唐天橋唐天明都在問她，怎麼會說羊城語，唐晴也總不能說，她上一世是個資深TVB迷，看劇學會的吧。
她也只能打個哈哈，說自己跟著紀君澤學會的。
「你隨意睇咯，整個批發市場，就我們方家的貨，最齊全。羊城貨，港貨，外國貨，全都有。批發零售，都可以。」
老漢甩了甩手腕上的金表，大聲說道。
唐晴聽著他的話，雖然努力想要飆著羊城口音，但他話里行間的語氣，明顯是個蓉城人。
「行，我先看看。」
唐晴一眼望去，這一條街上方家就有八個鋪面。
地攤貨，高檔貨，全都有。
最前面的三家，衣服全都是隨意甩在花油布上，高高地堆著，那些一大把一大把進貨的人，就是從這裡面挑貨。
「老闆，這些衣服多少錢？」
老漢瞅了一眼地攤上的貨，「這都按斤算，批發六塊一斤，零售九塊一斤。」
唐晴自然是看不上這些地攤貨的，她往前走了走。
後面兩家鋪面的貨，全都是一件件地掛起來的，一看就是被燙過，很有質感。
這裡的衣服，不同於蓉城還停留在藍、黑、灰的時代，紅黃綠白，各色顏色都有。唐晴一眼就相中了最前方掛著的紅裙子。
沒多久，隨著《穿紅裙子的女人》熱映，紅裙子會以飛快的速度，火遍全國。
這裙子領口那邊是一圈蕾絲花邊，還鑲著蕾絲花線，裙子下擺做得很大，風一吹就輕輕擺動，很是亮眼，就連唐晴都一眼心動了。
「這裙子怎麼賣啊？」
唐晴問了一句。
老漢瞅了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唐晴眼底的喜歡，笑著說道。
「小伙子，有眼光啊，這是我們從港城剛進回來的新品，批發價20一件，零售的話25一件！」
這價格可比那邊論斤買的地攤貨，不知道貴了許多。
唐晴一聽這個價格，看著老漢那狹長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她微微一笑，就知道他是把她當肥客宰了。
自從那老漢出現之後，于娜一直用手擋著臉，默默站在唐晴身後。
現在聽到老漢這一報價，她忍不住用手拉了拉唐晴。
「小……」
她剛想叫「小唐」，突然想到二人得隱藏身份，她低聲叫了一句。
「葛總……」
唐晴一開始特意提點了于娜，叫她一聲葛總正好。
她的師父就姓葛，現在就乾脆用師父的姓。
唐晴看了一眼于娜，知道她有話要說，她將紅裙子往衣架上一掛。
「老闆，我再看看啊。」
唐晴拉著于娜往外走，老漢看著唐晴的背影，嘴上笑眯眯地連道好，等到唐晴才走出鋪子，他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呸！原來是窮鬼一個！看起來穿得人模人樣的，原來是在這裡充大款，真是晦氣！呸呸呸！」
老漢眼神變得陰厲，看著唐晴的背影滿是嫌棄。
「小唐……」
于娜拉著唐晴低聲說道，「那個老頭是……是我公公，方國忠。」
「公公？」
唐晴一驚，看著于娜。
難怪方國忠一出現的時候，于娜那般震驚，原來他竟然是方廷山的父親。
「對！看來方廷山是真的出了事，都讓他來看鋪子了。」
于娜點頭低聲道。
唐晴回頭看了一眼方國忠，方國忠一看到唐晴回頭，瞬間換上一張笑臉，對著唐晴點點頭。
從他的臉上，可看不出有半分喪子之痛。
「還有……」
于娜一拉唐晴的手，「你剛剛看的裙子，不是什麼港城貨，都是羊城本地貨。方家的合作廠家都是固定的，羊城有三家，港城有一家，國外的貨我不清楚，但應該都是些海關走私的貨。
方廷山以前就把國外進口的走私貨，當作羊城貨我賣了。所以我就提醒了他，所有羊城本地貨，衣標都有白色底，港城貨是藍色底，走私貨就是紅色底。你看的紅裙子衣標都是白底的，所以就是羊城貨。批發件頂多八塊一件，零售價只會比批發價多三塊。」
對於方氏布業裡面的門道，于娜還是清楚的。
她很早就跟著方廷山一起來羊城打拼，只不過她從來不管財務，等到她懷孕後，就已經不管店裡的事情，全都放手交給了方廷山，她就安心養胎。
在她流產徹底不能再生育後，她心灰意冷，方廷山也趁機讓她回蓉城休養。
還在蓉城給她買下了鋪面，讓她可以收租賣衣服，日子過得倒也清閒。
不過這次回來一看，看來以前她定的一些規矩，還是被保留了下來，沒有動過。
聽于娜這麼一說，唐晴心底也算是有數了。
她拍了拍于娜的手，「於姐，老頭子沒把你認出來，你不用緊張，跟著我，我們去探探虛實。」
「好！」
有了唐晴的鼓勵，于娜也慢慢變得大膽起來。
實在是她對方國忠的陰影太大了，當初她流產還在醫院養身子的時候，方國忠就和她的婆婆，一起跑到病房來，對著她破口大罵。
罵她害死了他們方家的小祖宗，現在生不了娃，還想要讓他們方家斷後。
話里話外，全都逼著她跟方廷山離婚。
再看到方國忠，她心底當初那段的恐怖回憶，又重新冒了上來，讓她很是不安。
「老闆，怎麼稱呼啊？」
唐晴從包里拿出了一包凱旋門，遞了一根給方國忠。
這還是她在市場前的小賣鋪里買的，她遞煙的動作很是純熟，就連于娜都看得有些愣神，她這打煙的動作，也太像男人了。
一看到是好煙，方國忠的臉色都好了一些，笑著將煙接過來，往耳朵上一撇。
「叫我方老闆就好，這一排的鋪子，都是我的！」
方國忠拍著胸脯，高昂著頭一副得意的模樣。
唐晴笑著將煙一收，挑眉道，「方老闆？你難道是廷山老弟的父親？」
方國忠一愣，眼睛跟狐狸似的微眯起來，警惕地盯著唐晴。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