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合一】

  ……

  城南，南門大街。

  青瀾社賭坊內，

  急促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人群中央，

  最後十餘名青瀾社混混，幾乎人人帶傷，已經被團團包圍。

  「都是出來混的，何必要趕盡殺絕？！」一名混混神色淒涼，厲聲質問。

  四周青鋒會打手神色猙獰，冷笑不已：

  「你們青瀾社殺我大哥，搶我們碼頭的時候，手下留情了嗎！」

  「你不仁！我不義！」

  「要怪就怪你們命不好，跟了馬奎那個王八蛋！」

  面對咄咄逼人的青鋒會打手，

  混混們自知走上絕路，臨死前爆發出驚人的凶性！

  「青鋒會的狗崽子！」混混神色瘋狂，咒罵道：

  「想要老子的命，那就來拿吧！來啊！」

  「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殺！！」混混們眼中閃爍著瘋狂光芒，吶喊著揮刀殺來！

  「都滾開！」身後清冷聲音響起。

  青鋒會打手連忙四散退讓。

  王梟手裡端著打字機——咔嚓一聲上了膛！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迎面而來的一幫混混。

  混混們宛如被趕上絕望的野獸，紅著眼咆哮殺來！

  王梟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笑容，食指扣下扳機！

  噠噠噠噠噠——！

  宛如報社打字機一樣的清脆聲音響起。

  密集彈頭射穿人體，濺起一抹抹溫熱血液！

  「呃啊！啊！！」

  血肉橫飛，慘叫聲此起彼伏……

  王梟眼神冷漠，手指長壓扳機不松，50發大彈鼓存彈極速減少。

  混混們慘嚎著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一頭頭混混「撲通」栽倒在地……

  槍口火焰噴射！

  一顆顆黃銅彈殼，叮鈴鐺鐺——如雨點般掉落在王梟腳下。

  一個彈鼓打完，慘叫聲戛然而止……

  咔嚓～

  王梟手裡有條不紊的更換彈鼓，神色冰冷地對打手抬了抬下巴：

  「補刀！」

  「一個活口不留！」

  「是！梟爺！」打手們躬身領命，抄起刀斧上前收尾。

  王梟隨手把打字機扔給了阿虎，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大哥」，李鷹劃著名火柴，恭敬湊了上來。

  呼——

  王梟深吸一口，抬腳踹了李鷹一腳：

  「下次再遇上這種索命的，直接開槍，送他們下地獄！」

  李鷹面露慚愧，重重點頭：

  「我記住了大哥！」

  王梟叼著煙，對眾人擺擺手：

  「天快黑了，都下去休息一會兒，今晚還有的打……」

  眾人簇擁著自家大哥，走出屍橫遍地的賭坊。

  夜幕降臨，

  往日裡熱鬧的南門大街，今天跟淨了街一樣。

  路上除了東倒西歪的乞丐，行人少的可憐。

  偶爾幾人也是行色匆匆，迎面撞上王梟一伙人，宛如見了鬼一樣，神色緊張轉身就跑。

  「大哥！」李鷹臉色欣喜，笑呵呵道：

  「以後南門大街，整條街都是咱們的了！」

  王梟冷笑一聲，心中絲毫沒有一點成就感：

  「搶他媽一條街算個屁！

  津門東南西北，光一個屁大點的城南，就有青鋒會、青瀾社、還有什麼狗屁城南四虎、三十六兄弟……」

  李鷹和四周打手面面相覷，喜悅心情瞬間退去。

  王梟昂首望著頭頂黑蒙蒙的津門天空，冷笑道：

  「城南拿筷子的人太多了……」

  李鷹聞言心臟一跳，猛然抬頭看向自家大哥。

  「城南太小，津門還行…」王梟輕笑一聲，抬手拍了拍李鷹肩膀：

  「今天才剛開始，接下來津門會亂起來，用心做事吧。」

  李鷹心臟狂跳，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明白大哥！」

  王梟勾唇一笑，對小弟們擺了擺手：

  「走吧，餓了半天了，去看看有沒有不怕死做生意的，大哥請你們吃晚飯！」

  「等拿下青瀾社！老子包下整個登贏樓！請兄弟們連吃三天酒席！」

  「大哥萬歲！哈哈哈～」打手們眉開眼笑，揮舞著手裡刀斧，一陣鬼哭狼嚎。

  王梟嘴角上揚，前呼後擁向前尋去。

  …

  眾人從街中心走到街尾，沿途大飯館、酒樓統一閉門歇業。

  打手們臉色逐漸難看，

  一名打手快步來到酒樓門前，貼耳傾聽，恨恨啐了一口：

  「梟爺！裡面有人，這幫王八蛋故意躲著咱們！」

  「門給他砸開！」打手們喝罵起來。

  「閉嘴！」王梟眉頭微皺，冷笑道：

  「有錢不掙是他們沒福氣。」

  人心不在我呀……

  王梟幽幽吐出一口煙霧，抬腳碾碎菸頭，邁步向街尾走去。

  剛走沒多遠，

  王梟腳步一頓，側頭看向倒在道旁的瘦小身影。

  破衣爛衫的小乞丐，赤著雙腳，俯倒在路旁。

  一張發黃的小臉上滿是泥垢，手邊不遠處放著一個破碗。

  王梟緩步上前，彎腰撿起破碗中的雞骨頭。

  骨頭上滿是細密的牙印，啃食的鋥亮……

  「又是一個倒霉孩子」，阿虎抬腳翻開小乞丐的身子。

  「咦～大哥，這小子還有口氣…不過離餓死也沒多遠了。」

  小乞丐胸口微微起伏，氣息微弱。

  咚～

  眾人斜對面不遠處，一家還在營業的包子鋪，發出一聲響動。

  店老頭手裡舉著門板，關門時還是發出了一絲動靜。

  我們一來，你就關門，看不起我們是吧？

  一幫打手神色不善的盯著包子鋪老闆。

  王梟側頭掃了眼招牌

  ——魏家包子鋪。

  「走，吃包子」，王梟手裡把玩著雞骨頭，挑眉一笑：

  「阿虎，把地上那個小東西帶上。」

  眼見一幫殺氣騰騰的打手，朝著自家店鋪大步趕來。

  店老闆老魏頭雙腿一軟，苦著臉栽坐在門檻上：

  「完了……」

  他呆愣愣坐在地上，望著越來越近的打手，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哎～老闆，還有包子嗎？」王梟抬了抬下巴，笑著問道。

  眼前青年模樣俊俏，但一身白衣早已被鮮血浸濕，離得近了，一股濃鬱血腥味撲面而來！

  「有！這位爺您稍等！」老魏頭噌的站了起來。

  他轉身跑進店裡，打開蒸屜裝了一盤子，小跑回來，恭敬遞上：

  「爺，您慢用。」

  王梟抓起包子，咬了一口，隨口命令道：

  「都進來吃包子，

  吃飽了——搏命！」

  「是梟爺！」打手們轟然應諾，魚貫而入。

  小小的包子鋪轉眼擠滿了彪悍打手。

  後門門帘掀開一道縫隙，裡面忽然響起一聲女人驚呼聲……

  李鷹目光示意兩個打手過去看看。

  老魏頭臉色一白，剛要開口說明，

  「都坐著，吃飯」，王梟嚼著菜包子，淡淡命令道。

  鷹眼視野下，後門一老一小兩個女人，看樣子嚇壞了。

  老魏頭鬆了口氣，小心打量著為首青年臉色：

  「爺，後面是老頭子家眷。」

  「知道，你忙你的」，王梟隨意擺擺手。

  餓了半天，一盤包子轉眼下了肚。

  老魏頭忙裡忙外，端著一盤盤包子，給一群活閻王送飯。

  王梟打了個嗝，對老魏頭招了招手：

  「傻愣著干雞毛？喝的嗎？干吃太噎的慌。」

  「有！有！」老魏頭連連點頭：

  「有豆漿、小米粥、油茶，爺您想喝什麼？」

  「有什麼上什麼，快點」，王梟點上一根煙，隨手掏出一把銀元，拍在桌子上。

  老魏頭有些傻眼，不可置信問道：

  「爺，您這是……」

  「飯錢，待會兒還有一批兄弟過來」，王梟隨口說道：

  「今晚你的生意，老子包圓兒了，你告訴後面你家那兩個，別停，接著給我做。」

  老魏頭看著銀元，猶猶豫豫道：

  「爺，怎敢說您的錢，您各位吃好就行…不要錢……」

  阿虎兩口吃下一個包子，臉色一沉，沒好氣罵道：

  「我大哥給你，你就收著，哪TM這麼多廢話！」

  「是！」老魏頭哆嗦一下，顫顫巍巍收起一把大洋。

  握著手裡沉甸甸的銀元，老魏頭雙眼閃爍，心中感慨萬千。

  這輩子活了五十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吃飯給錢的幫會大哥。

  「謝這位爺！」老魏頭揣好現大洋，瞬間換了個人一樣，笑呵呵抱拳：

  「我這就過去說一聲，今晚我們不打烊！」

  他說完轉身進了後房，裡面傳來女人壓抑的低笑聲……

  「小東西，你可別死老子身上了！」阿虎懷裡抱著小乞丐，掰開他的嘴，一勺勺餵著小米粥。

  一半碗米粥下去，餓昏死的小乞丐悠悠轉醒。

  他剛一睜眼，迎面看清阿虎兇惡面容，嚇得翻身掉在地上。

  阿虎撓了撓臉，啐了口唾沫：「狗東西，餵活了嫌棄爺長得醜是吧！」

  「出來！」

  阿虎彎腰看著桌子下的小乞丐，伸手去抓。

  小乞丐緊緊抿著嘴唇，抱著腿縮在桌子下，躲開阿虎的手掌。

  王梟翹著腿，看阿虎逗小孩玩。

  小乞丐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手腳並用，呲溜一下，鑽到另一張桌子下躲著。

  「小東西，往哪跑！」打手哈哈一笑，彎腰去抓。

  小乞丐嚇壞了，老鼠一樣到處亂鑽。

  眾人樂不可支，不斷攔截去路。

  「往哪跑！」李鷹抓準時機，一把抓住小乞丐後衣領。

  小乞丐目光掃過四周惡形惡狀的打手，臉色愈加蒼白。

  「把他抓過來。」

  李鷹提小雞仔一樣，把小乞丐提溜到大哥面前，按在板凳上。

  王梟伸手把粥碗，推到小乞丐面前，勾唇笑道：

  「你別怕，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最喜歡你這種小東西。」

  小乞丐髒臉一黑，身子開始哆嗦起來。

  「哈哈哈～」阿虎、李鷹、四周打手哄堂大笑。

  老魏頭聽到動靜，掀開門帘，好奇探出腦袋。

  王梟把玩著手裡的雞骨頭，淡淡笑道：

  「這東西送給我留個紀念，我請你喝粥。」

  小乞丐掃了眼啃的鋥亮雞骨頭，一臉的小心狐疑。

  「喝吧，小東西」，

  王梟輕笑一聲，打趣道：

  「渾身沒有二兩肉，你還怕老子吃了你呀？」

  小乞丐緊緊抿著嘴唇，注視著眼前青年的雙瞳，

  王梟深邃眼眸不悲不喜，倒映著眼前瘦小的人影。

  片刻後，

  小乞丐終於放下心來，試探著伸出手掌。

  他抱著粥碗，聞著噴香的米粥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剛要喝個過癮，

  王梟抬手敲了敲桌子：

  「小口慢點喝，急了會死的。」

  小乞丐抬眼掃過王梟神色，強壓著飢餓，聽話的小口喝了起來。

  四周打手大口吃著包子，吸溜著豆漿油茶。

  殺戮過後，一個個吃的比乞丐還香甜。

  老魏頭端著最後一盤包子，來到王梟面前，歉意點點頭：

  「爺，包子都沒了，後面正在包，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出鍋。」

  王梟掃了眼手下廝殺漢，一個個最多吃了個半飽。

  「包子沒了還有其他吃的…」王梟吐出一口煙霧，意味深長道：

  「去想想辦法。」

  老魏頭愣了下，回過味來，恭敬點頭，連忙跑出店鋪。

  咚咚咚……

  「開門，周老三！」老魏頭伸手大力敲打，隔壁大餅餜子鋪大門：

  「生意上門了，再不開門給你店砸了！」

  片刻後，

  周家大餅餜子鋪，門板卸下，

  周老三苦著臉，一臉生無可戀，小聲嘀咕道：

  「你個老不死的賣我！我家真沒錢，這麼多年鄰居，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子看著你長大的！什麼時候賣過你！」老魏頭白眼一翻，笑罵道：

  「來生意了！最少幾百人的大生意！把你店裡的吃食都拿出來，今晚包你掙一筆！」

  「不搶我就不錯了～」周老三沒好氣回道。

  「放你娘的屁！」老魏頭勃然色變，啐罵道：

  「那位爺可是幾十年難遇的好人！」

  他說著掏出一把銀元：

  「好好看看，人家吃飯真給錢！」

  周老三看著眼前銀光閃閃的銀元，瞪大眼睛，不可思議。

  「這年月還有不搶錢的幫會流氓？！」

  「快去送吃的，有錢不掙王八蛋」，老魏頭說完轉身去敲隔壁餛飩店大門：

  「牛家妹子，快開門，今晚掙錢的機會來了……」

  周老三進了店，和妻子對視一眼。

  妻子皺眉說道：「當家的，老魏叔應該不會騙咱。」

  兩人左思右想後，

  周老三壯起膽子，端著大餅餜子給一幫打手送了過去……

  轉眼之間，

  周老三呆呆地捧著一把銀元，迎面撞上了餛飩店牛嬸。

  兩人對視一眼，

  牛嬸望著周老三手裡的銀元，眼珠子都亮了！

  「嬸子，快去啊！」

  周老三撂下一句話，哆嗦著跑回自家店裡：

  「孩他娘！快去烙餅！！」

  「他們說又來了一百多號人！有多少，要多少！」

  「發財了！！」

  半晌以後，

  南門大街，家家卸下門板，開門營業。

  夜幕降臨，

  一隊隊青鋒會打手神色冷酷，殺氣騰騰來到南門大街。

  沿街商戶看到這幫殺星，非但不怕，反而一臉喜氣洋洋！

  「又來了！又來了！」

  「當家的，面用完了怎麼辦？」

  「拿著錢快去買！今晚少說一千多人的吃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快去快回！」

  牛嬸眼見一隊打手從門前走過，火急火燎走出門。

  她上前一把拉住為首的陳二狗，不由分說往店裡拉：

  「哥兒，去我那吃餛飩吧，連湯帶水，吃完暖烘烘的！」

  「鬆手！你瘋了？！」陳二狗一臉懵逼，

  這人怎麼不怕我們？

  「有錢不掙才是瘋了」，牛嬸笑呵呵道：

  「你家梟爺也在我店裡吃過，他剛才連吃兩碗餛飩呢～！」

  「你可勁兒的吃！你家大哥說了，吃喝全算他頭上。」

  聽到自家大哥的安排，

  陳二狗和手下打手臉色一柔，身上殺意退散……

  「狗哥，要不去吃一碗？」打手們相視一笑，起鬨道。

  陳二狗搖了搖頭，目光轉向身後的俏麗佳人，眼底隱隱有一絲忌憚……

  「你們去吃，我帶宮姑娘去見大哥。」陳二狗擺了擺手，帶著宮若蘭轉身離去。

  打手們喜笑顏開，走進了牛嬸餛飩店，笑鬧道：

  「梟爺吃兩碗，我也要兩碗！」

  「好好好！都坐」，牛嬸和兒子、兒媳高興壞了，端茶倒水熱情款待。

  那位大耍出手大方！

  這一隊五十多人，又能掙平常一晚上的營收！

  沿街走來，

  一家家食肆內，青鋒會打手和商家其樂融融……

  宮若蘭眼眸閃動，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王梟似乎並不兇殘……

  …

  魏家包子鋪門前，

  王梟深邃眼眸環顧整條街通宵營業店鋪，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阿虎，還記得我上次說，欲成大事需要哪三樣東西嗎？」

  阿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錢糧、武器、人手！」

  「還有一樣…」王梟手指彈飛菸頭，淡淡笑道：

  「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有了它，即使少了前面三個，也能成就大事。」

  阿虎皺眉思考，眼睛掃過四周景象，猛然一亮！

  王梟左手緊緊攥著滿是齒痕的雞骨頭，抬起右手，摸了摸身旁小乞丐的腦袋。

  「還有人心……」

  民心凝聚，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