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sei?」
「你怎麼在我家?」
清晨,沈悠目瞪口呆的看著坐在客廳沙發里的馮晚夏——
我起猛了?
她怎麼會在這?
難道?難道馮晚夏她這是……
上門推銷那種一對一私教口語課?
沈悠撓撓頭髮。
現在教培行業都這麼卷了嗎?
一睜眼家裡就憑空出來一個英語老師?
「你們不覺得這很詭異嗎?」沈悠茫然看向馮晚夏旁邊的洛清寒和黎非煙——
然而兩個人似乎真的不覺得。
她們都沒接這話,反而一臉凝重的看向沈悠。
「準確點說,這其實是一次……」馮晚夏皺起眉措了一下辭:
「家訪。」
「對,就是家訪!」
挺直脊背,馮晚夏擺出一張為人師表的臉:
「沈悠同學,我是代表學校來了解一下你家庭情況的——不要意外,這是咱們雲大新推出教學改革。」
「作為一名有使命感的新時代老師,我們要貫徹上級的指示,響應組織的號召,真正做到和自己的學生手拉手,心連心……」
「所以……」
馮晚夏肅然拿出筆記本和筆。
「聊一下你的父母吧。」
「現在就開始。」
沈悠:「啊?」
黎非煙一臉抓狂:「啊你個毛線啊,我說悠姐你趕緊點行不行?」
「我這一堆爛攤子呢,你說完我好去收拾啊,我特麼……」
黎非煙就要破口大罵時,洛清寒不滿的瞪起眼睛。
黎非煙秒慫。
行行行,你家狗男人最可愛了,不罵不罵,我還要耳朵呢我閉嘴還不行嗎?
微笑看向沈悠,洛清寒循循善誘道:
「小悠,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原來你爸媽在一個兵工廠工作?」
「嗯,而且他倆當時還是個不小的領導呢。」
沈悠不太明白洛清寒為什麼也這麼關注家訪,不過他還是回憶了一下:
「那是我們家最有錢的時候,吃油條都點兩碗豆漿,一碗喝著,一碗晾著!」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哪。」
「那麼大的軍工廠,褲嚓一聲!」
「它倒閉了!」
「你們能想像嗎?一個大型國有企業,說倒閉了就倒閉了!」
黎非煙狠狠翻了個大白眼。
那企業要是倒閉了我去直播吃屎!
狗屁倒閉啊,那叫換皮,衙門的兵企最特麼愛玩這種假倒閉下海……
而且有資格玩這種假倒閉的全是做出大型技術創新的頂尖兵企——
你爸的軍工廠是搞出大玩意獲得出海撈錢資格了!
「當時我們家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沈悠不堪回首的搖搖頭:「那小時候我還小,可是已經記事情了……」
「有的時候。」
「我半夜做噩夢驚醒的時候,我甚至聽到我爸媽在主臥悲憤的笑!」
「我爸笑完我媽笑,我媽笑完我爸笑。」
「兩個完全被生活打敗的中年人,就那麼淒涼的一直笑——我永遠忘不了他們當時詭異的精神狀態……」
「因為他們笑著笑著就會忍不住說一句……」
「哈哈哈哈哈這種事怎麼就被我們趕上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很淒涼!」
記錄的馮晚夏忍不住捂住了臉。
淒涼啊淒涼。
好淒涼的世界五百強!
尷尬的按了一下眉頭,洛清寒繼續問:
「那小悠,他們又是怎麼克服困難,一步步走出來的呢?」
沈悠搖搖頭,面露苦澀:
「他們也沒克服呀——我們家就一直在困難里……」
「為了省錢做買賣,他們賣了原來的三居室,換到了這個便宜的兩居。」
「可便宜有便宜的道理……」
「這個兩居之所以便宜,就是因為戶型特別差——它的主臥竟然比次臥和客廳加起來還大,什麼人會買這種殘次戶型啊?」
什麼人會買?
黎非煙煩躁的按住額頭,還能是什麼人,心懷鬼胎的人唄,干見不得光的事的人唄。
「然後他們就開始到處跑生意,我爸從倒閉的工廠偷出點尾貨,想賣點換錢,可那是軍火啊。」
「軍火也太不好賣了!」
沈悠嘆了口氣。
「這幾年,我爸我媽是全世界到處跑,索馬利亞,阿富汗,伊拉克,敘利亞,巴勒斯坦……」
「一點錢都沒賺著!」
馮晚夏/黎非煙/洛清寒:「……」
屁一點錢沒賺到啊,這是一波都沒錯過啊!
「儘管這樣,我爸還跟我死撐,他經常跟我說——」
「兒子,你不用省。」
「你想買什麼就買,咱家有錢!」
沈悠一攤手:
「有沒有錢我還看不出來嗎?」
「主臥都用來堆貨了,都變倉庫了都加鎖了,他還跟我吹有錢。」
「所以我能怎麼辦?」
「我就只能找各種兼職貼補家用唄,有時候甚至打兩份工,反正能幫他們減少一點壓力就減少一點唄。」
「可我爸為了面子還老勸我不用打工,一口一個咱有錢,我都聽樂了……」
「我天天在家,家裡什麼情況我還看不出來?」
「那我不成大傻子了!」
黎非煙聽的直薅自己頭髮——你就是大傻子!
還打兩份工,好特麼勵志啊!
你個勵志的大傻痣!
「最近幾年,可能是當年軍工廠那點庫存終於賣光了,我爸媽更窮了。」
「連回家他們都鬼鬼祟祟的,動不動到處檢查一下,估計是怕債主上門吧……」
「眼看沒有錢賺了,我爸又想了個招——他決定跟風去當個非洲倒爺,往那邊倒騰一些殘次品……」
「這個活雖然利小,但是還算穩定,如今他已經幹了5年了。」
洛清寒三人對視一眼。
確認時間線了。
是5年前正式被朝廷授予非洲大手套的。
馮晚夏思考了一下:「那沈同學,請問你父母在那邊具體都倒些什麼呢?」
什麼東西麼……
沈悠皺眉想了想:
「很雜。」
「幾乎什麼都搞一點。」
「我爸說他經常會倒點廢銅爛鐵啊汽油啊煤啊什麼的……」
洛清寒點點頭。
也就是說他已經控制了大宗能源和金屬貿易以及開礦權,一手掌握了那邊的經濟命脈……
「但是他們主要的還是賣衣服和玩具。」
馮晚夏秒懂。
防彈衣也是衣,生化服也是服。
衝鋒鎗火箭筒武裝直升機,哪個不都是成人的大玩具?
「甚至他們還賣一點家禽和寵物。」
「我爸說過。」
「最暢銷的主要是雞和狗。」
黎非煙撇了撇嘴,她想罵街——無人機也是雞。
機器狗也是狗!
就是不但倒騰傳統武器,連高精尖的新武器也敢隨便交易唄?
艹。
我們東南亞片區果然就是後娘養的!
「總之。」
沈悠鬱悶的說。
「他們依舊沒有賺到錢。」
「以前工廠的老同事老鄰居,現在見了我們家都躲著走。」
「就比如有一次——我撞到我爸原來的上級黃叔叔,結果他比我還尷尬,一著急之下……」
「他慌不擇言,叫了我一聲『沈少爺』!」
「當時我覺得好丟臉啊,還『少爺』,這種夾槍帶棒充滿諷刺的稱呼,黃叔叔他這不就是——」
「怕我管他借錢嗎?」
馮晚夏/黎非煙/洛清寒:「……」
「唯一對我們家還一直客氣也就安叔叔家了。」
「也就是安又恬的爸爸。」
說著,沈悠重重的嘆了口氣:
「有一說一,安叔叔確實是個好人。」
「他原本是我爸的下屬,軍工廠倒閉後,人家自己幹了個公司,早早就混成了大老闆。」
「我家落魄後,那麼多人都對我家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安叔叔還對我們家像從前一樣客氣。」
「他老是要請我爸吃飯,熱情的要死,每次恨不能跪下來求!我看著都特別感動……」
「關鍵安叔叔這人素質是真的高——他不但老和我們家聚,還從來不因為自己發達了顯擺,對我爸媽比以前還客氣……」
「一個一個『沈哥,你是我親哥』,『有什麼明面不方便的事你就找我,我您還不知道嘛,我就是您一條狗啊』……」
「另外,他還主動拿我和安又恬開涮,調侃說我們倆是一對,老逼安又恬認我爸媽做乾爸乾媽……」
「反正就是一點有錢人的架子都沒有!有時候我甚至感覺他過於卑微了,其實他根本沒必要這樣。」
「怎麼說呢?」
「安叔叔他真是個好人啊。」
「他為人和安又恬完全不一樣!!」
洛清寒和黎非煙對了一眼——
不一樣嗎?
「反正大概就是這麼多了。」沈悠講了一會,有點感慨。
「總之,真正讓人疲憊的,不是遠處的高山。」
「而往往是鞋裡的一粒沙子。」
「普通人真正的問題,永遠只有一個,就是不夠有錢——」
「窮日子不好過啊,貧賤夫妻百事哀,貧賤的主臥連庫房都不如!」
沈悠說的突然都有些傷感了。
「大概就是這些吧,森sei,也不知有沒有學校要的……」
站起身來,他看向三人:
「你們餓不餓?」
「我給你們煮碗面?」
看到洛清寒點頭,他轉身進了廚房。
沙發上的三個人迅速對視一眼。
「時間不夠了,我長話短說。」
洛清寒壓低聲音:
「我們兵分三路。」
「非煙你去幫老劉收尾,該殺的殺,該埋的要埋,天黑之前必須回來。」
「森sei去找情報,這件事有沒有擴散出去,擴散了多少,各方現在看法和反應應對是什麼,哪裡需要花錢擺平,整理一下發給我。」
「我現在去找大人物解釋——趁著還能解釋,希望能他好歹幫我們跟大手套求求情,留我們一命……」
「好了,待會吃完面我們就出發。」
「等一下。」馮晚夏不悅的皺起眉:「洛清寒你有沒有搞錯?」
「什麼時候開始,你可以命令我了?」
「我提醒你,咱們倆只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咱倆都喜歡沈悠。」
「咱倆是對手,我可不是你下屬!」
「你憑什麼對我下命令?」
洛清寒異常平靜的看了她一眼:
「每個月50萬,年底3薪,重大業績另算提成,上限不封。」
「做?」
馮晚夏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好笑——她竟然想用她的臭錢來收編我?
那你可就太不了解我凱薩琳·馮晚夏了!
冷哼一聲。
她傲然看了洛清寒一眼:
「下午6點之前給你報告。」
「需要PDF格式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