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傳旨的太監竟是天晟帝身邊最當紅的太監總管常喜。
魏家上下,除了病重的趙蘭心,差不多都已經到了前院接旨。
魏婉芸才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常喜公公面上含著笑意,遠遠的就對魏婉芸躬了躬身子,「奴婢給魏四姑娘道喜了。」
這人是天晟帝身邊的親隨,有時候甚至能左右天晟帝的判斷,魏婉芸不敢怠慢。
她忙笑著迎了過去,一邊招呼著,一邊借著見禮的功夫,將剛剛包好的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悄悄塞給了他。
常喜公公笑了笑,「魏四姑娘客氣了。」
這算是打賞的錢,他自是不會客氣。
待魏婉芸這邊準備好了之後,常喜公公這才拿出了聖旨,宣讀了起來。
魏家眾人連忙跪下接旨。
魏婉芸的表情看似平靜,但一顆心卻早已經控制不住的砰砰亂跳。
直等到常喜公公不緊不慢的將「特賜魏家四姑娘婉芸為靖王世子正妃……」這句話讀完了,魏婉芸的心才終於落到了實處。
跪在旁邊的太夫人早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她起身之後,忙招呼了管事給眾人打賞。
在將人送走了之後,太夫人還不住的望向魏婉芸,夸道:「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
說著,她又轉頭看了看許氏和魏婉靜,「這下子,咱們府里的姑娘們都有出息了,以後我這個老太婆出門,誰還敢看低我們一眼?」
魏婉芸回以淡淡的一笑,並沒有搭話。
她這勢利眼的祖母,之前可不是這麼想的。
前面劉氏還當著她的面嘲諷她妄想去做世子妃,都不見她對她有半句維護。
見魏婉芸神情冷淡,太夫人也不惱,她現在巴不得把魏婉芸供起來。
說話間,她轉頭對魏婉寧使了使眼色道:「你瞧瞧,往日裡我讓你多學著點你妹妹,如今你兩個妹妹都有出息了,你這兒還沒個著落呢。」
太夫人到底是心疼魏婉寧的。
見魏婉寧一副受了莫大的打擊,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她心有不忍。
於是她上前一步拉著魏婉寧的手,對魏婉芸勸道:「芸姐兒,我知道,之前祖母有失偏頗,你二姐姐跟你之間也生了些齟齬,不過那些都過去了,祖母還盼著你們姐妹以後能好好相處。」
「還有靜姐兒,你二姐姐之前……」
太夫人一手拉著魏婉寧,一手就要去招呼魏婉芸和魏婉靜,想讓這兩人以後多幫襯著魏婉寧。
魏婉靜笑了笑,自是不會說什麼。
只是,她這般故作大度的虛假笑意,落在魏婉寧的眼裡就跟針扎了似得疼。
魏婉芸踩在她頭上也就算了,往日裡處處都不如她的魏婉靜卻還被皇后看重,要進東宮。
如今,祖母還要她上趕著巴結魏婉靜,這對心高氣傲的魏婉寧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甩開太夫人的手,紅著眼睛瞪著魏婉靜和魏婉芸道:「你們都在看我笑話對不對!」
「不就是嫁給太子做妾嗎?有什麼了不起!」
「還有你,魏婉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
「我不要靠你們,我一樣可以嫁得比你們好!」
說著,也不顧一旁太夫人的斥責,她一扭頭就跑了出去。
「靜姐兒!」
就連王蓮香在後面喊都沒叫住。
自從王家和福雲樓的帳單被查出來,王蓮香就被太夫人關了禁閉,也只今日有聖旨到了府上,才放了她出來露面。
才不過半個月,王蓮香就已經跟之前判若兩人。
往日裡,一頭翡翠朱釵趾高氣昂神氣活現的,如今一眼看去,瘦得幾乎要脫了相不說,就連那雙眼睛裡也是黯淡無光的。
這府里的人,慣會踩低捧高。
王蓮香仗著管家權,在府里作威作福了這麼多年,得罪的下人不知道有多少,眼見著她在太夫人這裡失了寵失了勢,那些被她欺壓過的人,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太夫人瞧見她這模樣,也越發沒了往日裡的疼惜,她有些不耐煩道:「都是你教養出來的好女兒!都給我滾回去繼續好好反省!」
說罷,太夫人還不忘轉頭看向魏婉芸和魏婉靜賠著笑意,又說了兩句好話,這才帶著人離開。
「四姐姐,不必為了二姐姐生氣。」
魏婉靜上前,朝魏婉芸服了服身子:「還沒來得及恭喜四姐姐。」
休息了這幾日,魏婉靜的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許多,只細看之下,還是能發現她眉宇間藏著的愁緒和對未來的擔憂。
一旁的許氏也笑著附和:「恭喜四姑娘,四姑娘好福氣。」
「以後我們靜姐兒,也要靠著四姑娘多提攜了。」
許氏懂得不多,但也聽說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她現在只盼著魏婉芸和魏婉靜兩人能順利過門,以後互相扶持,提攜。
魏婉芸客套了兩句,送走了許氏和魏婉靜之後,這才顧得上轉頭去看魏清鑰。
這半天,魏清鑰都沒再吭聲,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魏婉芸同他一前一後的往蘭芳園走。
走出了幾步之後,她主動開口道:「阿兄?你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魏清鑰搖了搖頭,見魏婉芸頓住步子看他,他想了想,又點頭道:「我知道,這件事聖旨都已經下了,沒有辦法轉圜。」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替你和閔楚然不值。」
魏婉芸都還沒想到他擔心的竟然是這一點。
她之前和閔楚然商量好了要成親,但那會兒她是沒打算嫁人,而且也想借著跟閔楚然的婚事擋下四皇子。
誰料,陰差陽錯閔楚然被調去巡訪邊境。
而她,也已經認定了顧瑾知。
她跟閔楚然本就是合作,是同盟,這婚事作罷也就算了。
現在的局面對她們來說更好。
若將來顧瑾知掌控了大局,坐上了那高位,魏婉芸就有辦法替閔楚然恢復女兒身……
到時候,她也能嫁給自己想嫁給的人,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這事關閔楚然一家生死的機密,即使對方是她阿兄,在沒有經過閔楚然同意的情況下,魏婉芸也不會說出來。
所以,面上,她從容道:「阿然是很好,可事已至此,就說明我們沒有緣分吧,她會看開的。」
怕魏清鑰擔心,魏婉芸還淡淡一笑道:「而且,阿兄也是知道的,她性子灑脫樂觀,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魏婉芸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魏清鑰卻依然皺眉道:「不,我倒覺得他用情專一,不是那種處處留情的人。」
「他之前既然非你不娶,將來又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走得出去。」
魏婉芸沒有想到,在這個問題上,魏清鑰竟然格外的執拗。
她還想說什麼,卻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漸近。
魏婉芸一轉頭,就對上了顧瑾知如畫的眉目。
「靖王世子……」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尷尬。
尤其是魏清鑰。
畢竟,魏婉芸和顧瑾知都已經被賜婚了,他還在這裡說閔楚然跟魏婉芸的事情。
但有些話,有些氣,不吐不快。
不過為了魏婉芸將來著想,魏清鑰還是忍了。
他別過了頭去,有些不自在道:「我有些不舒服,先撤了。」
說完,也不等人開口,魏清鑰一扭頭就走了。
剩下魏婉芸和顧瑾知兩人站在長廊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阿娘的身體……」
「夫人的身體……」
沉默了一瞬之後,兩人幾乎同一時間開口,說的還都是趙蘭心。
魏婉芸有些尷尬的別過了頭去,「怎麼樣?」
顧瑾知抬眸,看著外面的青天白雲,語氣清冷道:「暫且穩定。」
魏婉芸動了動唇,原是想問問解藥的事情,但轉念想著,顧瑾知若已經琢磨好了,自會給阿娘用上,不用她催。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顧瑾知轉頭看向她,「抱歉,解藥的事情,還得再等等。」
「嗯。」
魏婉芸應了一聲,便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是有一肚子話要跟他說。
可不知道怎的,就這樣站在一起,讓她覺得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亦有幾分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侷促和緊張。
聖旨上說,會儘快擇個良辰吉日成婚。
在天晟帝看來,她是要給顧瑾知沖喜的,所以,這件事自是越快越好。
一想到自己很快要嫁給眼前這人……魏婉芸就有些頭腦發脹。
這種感覺跟上一世完全不同。
那時候,她只當是顧瑾知也是迫於皇命娶了她。
只當兩人都不是你情我願才湊在一起。
而如今……她既然已經知道這兩世顧瑾知對她的深情,也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如今兩人即將成親,再站在一起的時候,這種心情自是完全不同的。
顧瑾知的神色和語氣倒跟平時一般,「我回去之後,會親自擬好禮單,讓趙津送來你過目,若有不妥的,你直說便是。」
只是,他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顫抖。
在魏婉芸沒有看到的角度。
魏婉芸低頭,「好。」
顧瑾知還想再說什麼,流風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老遠就對他招了招手:「主子,府里有急事。」
現在的靖王府能有什麼急事?
不過都是關於他和她的婚事。
魏婉芸這邊接了聖旨,靖王府那邊自然也不會落下,顧瑾知是得回去了。
他轉頭深深的看了魏婉芸一眼:「那,我先回去了。」
見魏婉芸點頭,顧瑾知轉身要走,但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他頓住步子,回頭看向魏婉芸:「有事只管讓趙津來找我。」
確定魏婉芸沒有什麼要說的,他這才提步帶著流風走了。
魏婉芸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好半天都沒有回神。
他人都走了,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好幾句重要的話都沒有說。
「小姐,夫人找。」
聽到翠珠的聲音,魏婉芸才回過了神來。
阿兄這邊還好應付,阿娘那邊才是最難解釋的。
畢竟,知女莫若母。
魏婉芸想想就有些頭疼。
早知道,就不提跟閔楚然這一出了。
之前證明她跟閔楚然至死不渝的是她,現在要證明她能放下閔楚然真心要嫁給顧瑾知的……也是她。
現在想起來,魏婉芸倒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
魏家上上下下都籠罩在一團的喜悅中。
鎮國大將軍府里卻一片愁雲慘澹。
原因是自傅瑤從宮裡頭出來之後,就一直黑著一張臉,看到了誰都不客氣,將軍府上下仿似籠罩了一團烏雲。
她愣是想不通,明明是魏婉芸要嫁顧瑾知的,再沒有人能跟她搶四皇子顧修文。
怎麼到了天晟帝那邊,卻成了要把她嫁給顧瑾知當世子妃!
顧瑾知自是優秀出眾,並不比顧修文遜色半點兒。
但她心裡早已經認定了顧修文,哪裡還想得下旁的人。
要不是當時天晟帝那強大得讓人說不出話來的氣場,傅瑤當場就要鬧著拒婚了。
從宮裡頭出來,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
哪怕天晟帝說了,她是靖王世子正妃,而魏婉芸只能做小,也依然不能減輕半點兒她的心痛和委屈。
她能踩著魏婉芸又如何?
她要嫁的人是顧修文!
從回了家之後,她就坐立難安,生怕傳旨的太監上門。
可是,左等右等。
大半天過去了,家裡沒有半點兒消息,倒是隔著兩條街,她聽了一嘴來自魏家的熱鬧。
竟然跟天晟帝之前說的不一樣!
魏婉芸被賜了靖王世子正妃。
傅瑤整個人都有些懵,她盯著空空如也的將軍府大門口發呆。
魏婉芸都是世子正妃了,那她呢?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開眼。
倒也沒有讓傅瑤再繼續焦心的等太久,傍晚時分,又有一道賜婚的聖旨從宮裡頭降下來了。
因為有了前面的波折,所以哪怕親耳聽到了太監的宣讀,傅瑤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將聖旨接在了手上,反反覆覆看了幾次,直到確認自己是「四皇子妃」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並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