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韓暨
古代行軍,以三、四十里為程,以戒不虞,劉景心念襄陽,在宜城稍作休整,便即揮軍北上,一日急行七十餘里,至黎丘。
黎丘位於宜城與襄陽之間,其西倚漢江、北臨襄水,乃沔南控扼之重地,襄陽襟帶之要衝。
西漢末年,南郡人秦豐曾聚眾數萬,定都於此,自號「楚黎王」,與新興的東漢帝國血戰三年方滅。
乘車直抵黎丘城下,劉景忍不住感嘆道:「黎丘名為鄉邑,實則城高池深,猶甚於縣城,難怪名將如岑彭、傅俊、臧宮,皆頓挫城下,束手無策,縱然世祖御駕親至,亦只能望城興嘆。」
「秦豐智小而謀大,德不配位,不識天命,雖桀驁一時,終免不了身死族滅的結局。」與劉景共乘一車的韓暨開口說道。
韓暨字公至,南陽郡堵陽縣人,其今年四十四歲,容貌清癯,峨冠多髯,風儀甚佳。其乃漢初諸侯韓王信之後,家族世吏兩千石,祖父韓術,官至河東太守。父親韓純,官至南郡太守。
韓暨少時,其父兄遭到同縣豪右陳茂陷害,險被處死,韓暨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裡庸賃積資,陰結死士,最終將陳茂斬殺,以其人頭祭奠亡父,由是知名。
韓暨知天下將亂,舉孝廉,司空辟,皆不就,乃變更姓名,隱居南陽山谷中。
後為避袁術、劉表辟命,輾轉多地,始終不為所屈,直到惹得劉表「深恨之」,韓暨恐遭到劉表迫害,才懼而應命,被劉表除為宜城(縣)長。
張允、劉備棄城而逃時,曾邀韓暨一同北返,韓暨卻以身為縣長,守土有責為由回絕了。
韓暨當然不是要為劉表盡忠,相反,他是要藉機脫離劉表,張允、劉備走後,韓暨當即便派人攜牛酒,前往劉景軍營請降。
韓暨主動來歸,著實令劉景大喜過望,韓暨乃南陽名士,聲聞著於州里,是迄今為止,歸順劉景的荊北士人中名聲最大者,遠非李嚴、向朗等輩所能比。
為此,連日來劉景與韓暨坐則同席,出則同輿,禮遇甚厚,榮寵至極。這麼做,也有借其名望,以收北人之心的意圖。
劉景頷首道:「韓君所言甚是,世祖繼高祖之休烈,興於匹庶,十餘年間,蕩平天下,興繼漢室,實乃天命所歸,秦豐妄圖逆天而行,豈有不敗之理?」
二人說話間,正準備入城,龐統、劉先卻恰在此時到來。
「什麼?!」
「劉表已病死?!」
「劉琮舉州而降?!」
面對這等天降之喜,以劉景城府之深,也險些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
不過當他得知是龐統冒險入襄陽,說服劉琮投降,不由臉色大變,拉著龐統的手責道:「士元才智兼人,略不世出,當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豈可做說客,逞口舌之利?在我心中,士元之重,過於荊州,日後切不可再以身犯險。」
龐統聽得心中暖意洋洋,沒有多做辯解,拱手應諾。
劉景這才點點頭,接著目光轉向一旁的劉先,道:「昔日入襄陽,劉君視我若子侄,多有教誨,恍如昨日一般。劉君尚安好?」
劉先雖是劉表的心腹,居「半刺史」別駕之位,但由於其出身荊南,對劉景十分欣賞,並且其族中子弟,多已投入劉景麾下,因此近些年劉表對他多有猜忌,不再如以往一般信任有加。
看著龍章鳳姿,甚有威儀的劉景,劉先不禁感嘆道:「荊南本是荒蕪之地,歷來蠻多士少,竟能誕生出將軍這等當世人傑。古往今來,荊南之地,豪傑英雄,未有過於將軍者。」
劉景搖頭道:「劉君誇獎過矣。自董卓亂國,天下崩裂,生民幾亡,鬼神泯絕,秦項之際、王莽之時,不過如此。」
劉景頓了頓,又道:「招命英俊,延攬豪傑,與天下爭衡,非我之志也。惟願建伊、呂之業,追桓、文之功,攘除禍亂,誅滅無道,安定海內,使萬民不再受戰亂之苦,飽食暖衣,耕田鑿井,熙熙皞皞。」
劉景言辭慷慨,意氣昂揚,聞者莫不動容,劉先亦不例外,他終於知道為何劉景能夠在短短數年間白手起家,雄霸荊、交。
值此天下大亂,諸侯並爭,試問如劉景這般既有救濟天下之心,亦有救濟天下之才的英主,有識之士誰不想追隨左右呢?
劉先肅然而拜道:「先不才,願效犬馬之勞。」
「劉別駕之言,亦粲之心也。」
南下來迎劉景的不止龐統、劉先二人,事實上襄陽士族豪家幾乎都派出了子弟,加上州中吏士,整個使團人數多達百餘人。
王粲也跟著一起來了,其性格素來躁競,如今劉景入主荊州在即,他自然不願在襄陽枯等,他已經等得太久了。
當初被他視為後輩的潘濬、諸葛亮,一個被劉景提拔為交州刺史,據萬里之土,如古之諸侯;一個被劉景任命為軍師,委以大事,地位僅在劉景之下。
反觀王粲自己,這些年來在襄陽可謂是碌碌無為,至今仍是一刀筆小吏。
王粲從不懷疑自己的才能,當初他若隨潘濬、諸葛亮一道南投劉景,如今身份地位,不說在二人之上,也絕不會相差半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王粲輾轉反側,常常悔恨當初的選擇。不過話說回來,他從小體弱多病,而荊南乃卑濕之地,瘴氣橫行,丈夫多夭,以他的身板,未必能夠經受得住荊南的風雨。
王粲正是考慮到自己身體的狀況,才最終選擇留在襄陽。
劉景握住王粲的手,笑道:「六載不見,仲宣雅度恢廓,亮拔不羣,風采更勝往昔啊。」
兩人數月前曾有機會見面,當時王粲奉劉表之命,南下當陽傳達指令,適逢蔡升率眾襲取當陽,王粲被堵個正著。他雖有投靠劉景之心,奈何家眷皆在襄陽,為此,他特意給劉景寫了一封信,說明情況。劉景沒有為難他,連面都沒見,就將他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