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你已經死了吧

  阿滿的視線從夜殊的臉頰之上划過,卻並未理會帝燮的質問。

  「我確實沒有情愛,對誰都是如此。」她笑了笑,只留下了一個決然的背影,「我只是格外討厭你罷了。」

  「黎鷂。」

  阿滿的腳步瞬間定住,她轉過身來,冷冷地盯著帝燮,「若是日後再從你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無論會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說罷她再未停留,轉眼消失在了亭台水榭間。

  帝燮的雙手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下產生了細微的顫抖,他緊緊抿著唇,望著面前不緊不慢理著琴絡的夜殊,眸中的殺意更甚。

  「你不過是她撿回來的一條狗!今日見你新鮮逗弄逗弄罷了!就憑你這一雙金眸,也永遠無法在神族有立足之地!」

  夜殊一言不發,微微下垂的眼睫亦無法將眸中金色的光暈斂盡。此時的他完全沒有了在阿滿身旁柔和平順的模樣,似是突然帶上了冰冷危險的面具,或者準確來說......

  這才應該是真正的他。

  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裡,如神邸的面龐卻未在月光下稍顯柔和,反而似是藏著稜角,周身的空氣都暗暗揣著壓迫感。

  只一眼,便讓人不敢靠近半分!

  帝燮狠狠皺了皺眉,如此可怖的氣息,當真不能再繼續放任他留在神族!

  他抬起了聚滿聖光的手掌,毫不猶豫地揮了出去。

  光明而神聖的力量極其強悍,整個小院在它的映照下亮如白晝。夜殊抬起了一直微垂的眸子,一雙透骨寒涼的金色眼眸似含著些什麼情緒,卻淺淡得幾乎看不見。

  下一瞬,那恐怖的聖光卻在他的面前驟然消散,如一陣風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帝燮眸子瞬時狠狠一縮,袖下的手掌狠狠攥起,壓迫著骨骼發出輕微的聲響。「不愧是占據神諭最後一頁的災禍之瞳!不過短短百年間,你的神力竟增長得如此迅速,假以時日......」

  「我對你的神族沒有任何興趣。」夜殊抱起琴,站在亭內冷冷地睨著帝燮。他本就身量極高,此時倒有些居高臨下之感。

  「我更不屑與你爭搶什麼。日後不要出現在這裡了,阿滿會不高興的。」

  「阿滿......」帝燮笑了笑,面色挾帶著難以忽視的瘋狂,「這也是她為了逗弄你新取的名字嗎?!她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願告訴你,你不過只是一個玩物而已!」

  「她肯為我花心思已是最好,」夜殊拿著琴從亭中走出,未再望他一眼。只是在擦肩而過之際,微微定下了腳步,嘴角扯出了一抹寡淡的弧度。

  「你呢?連陌路人都不如,不過平添厭煩。」

  一字一句如冰錐般狠狠刺入帝燮的心臟。恰好晚風拂過,夜殊身上殘留的冷香順著風勢撲入他的鼻息,竟將人瞬間釘在了原地。

  夜殊微眯著金眸,徑直而去。

  那冷香,儼然是阿滿身上慣有的香氣。

  「她不會愛你,更不會愛上任何人。這是自我們降生的那一刻起,便註定的事實......」

  回答他的只有夜晚枝葉搖曳碰撞而出的蒼涼之音。

  ......

  深思歸於混沌,唐容錦緊閉雙眸,靜靜地漂浮在一片虛無間。四周漆黑一片,似逼仄狹窄,又好似廣闊的望不到邊際。沒有聲音,更沒有生命,只有她的靈魂靜靜停駐。

  驟然,一道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在頭頂綻放,它穿透黑暗,將所有的陰暗盡數驅散。周圍景象劇烈變換,最終只剩下白茫一片。

  她睜開了雙眼。

  明亮而直白的白色刺得雙眼生疼,唐容錦微皺著眉緩了一陣,視線才逐漸清晰起來。

  在這一片空洞的白色中,只立著她與面前的這位老者。

  老者滿頭銀絲,髮絲乾枯而毫無生機,如一團雜草般糾纏在頭頂,訴盡了身體的衰敗。

  如樹皮般的臉頰溝壑縱橫,似是被人生生吸乾了活力。只是那一雙眼睛卻是極亮,炯炯有神地望著唐容錦,倒是讓人暫時忽視掉他這衰敗到了極致的身體。

  唐容錦有些訝異,本以為此次進階解開封印,只不過會接受部分曾經的記憶而已。現如今自己卻出現在這裡......

  這地方倒像是別人的意識開闢的另一個特殊空間,面前這老頭的狀態實在不怎麼樣,似是下一瞬就要嗝.屁了一般。

  「能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老者笑眯眯地望著她,一副長輩般和藹的語氣,「這倒是比我預估的早了近百年。果然,你無論歷經幾世,都是一如既往的強悍。」

  「您是?」

  「你應當找回部分的記憶了,可憶起了帝燮?」老者雖是笑著,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唐容錦的雙眸,頗有幾分壓迫之感。「那是你不論歷經幾世,都要唯一親近的同伴!」

  唐容錦下意識地蹙緊了眉心,不置可否。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或者說......」

  「是我在這世上唯二的延續,是我思想與意識的承接者!」老者雙臂大開,雖形同枯槁,在提及此時卻猛然迸發出了極其可怕的精神力量。

  唐容錦望著他,不動聲色的將右手隱在了身後,隨即篤定般開口,「你是創世神?」

  「不錯。」

  老者定定地望著她,唐容錦卻猝然感覺到自己從頭到腳被看透了個徹底,一種難言的無力感與事情不受控的不適感席捲全身,她卻未表現出分毫。

  「不要妄想對我動手,也不要起不該有的心思。」老者自始至終一副和藹的模樣,「我今日只是想與你閒聊一二,太久不見,有些想念罷了。」

  唐容錦心知在這個位置的領域,老者是唯一的掌控者,當即便放鬆了下來,右臂隨意地垂在了身側。

  她這番表現好似讓老者有些訝異,臉上的笑意深了些許,「你倒是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的你,可沒現在這般灑脫。」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從前的事情我早已忘卻了。」唐容錦靠近了兩步,眸底閃著幽光,神色不明。

  「你已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