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沉默地望著唐容錦遠去的背影,幾不可聞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按照之前她的囑咐開始為皇宮中的其他人解毒。
主殿內的氣氛並不能算得上融洽,自唐容錦踏入這大殿後,兩人便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主殿內空空如也,只有兩個人在沉默地較量著。沈修筆直地坐在了最前方的龍椅上,眸光銳利,一瞬不瞬地盯著大殿內毫無站姿的唐容錦。
她雙手環抱放在胸前,身子微微向著另一側傾斜,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擊沒有絲毫褶皺的衣袖,整個人看起來極度的放鬆。
倒不如說是從心底深處散發出的不屑。
她完全沒有把龍椅之上的那個人看在眼裡。
沈修與唐容錦接觸的不算多,可是破天荒的,現在卻是能從她那張沒有任何情緒的臉上看出濃濃的嘲諷與鄙夷。
他緩緩地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從胸腔陣陣傳出,迴蕩在這寂靜的大殿內。
唐容錦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永安郡主......倒是我小瞧你了。」
「我真是後悔啊......」沈修微微一嘆,目光有了些許的渙散,遙遙望著門外漸暗的天光,默了良久。「後悔怎麼這麼心軟,沒在之前就殺了你。」
他眸中滿是陰狠,臉上卻是笑著,二者糅雜在一起甚是矛盾。
唐容錦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姿勢,手中似是有什麼細小的東西倏地飛了出去。
「哦?你現在也可以殺了我。」
「最是無情帝王家,十幾年前踩著自己最好的兄弟登上了皇位,十幾年後卻要對他唯一的女兒喊打喊殺。你的良心還真是被狗吃了。」
沈修盯了她半晌,才冷冷地哼笑出聲。「良心?我沈修要那東西有何用處?」
「所以你將全皇城的無辜百姓都變成了那不人不鬼的怪物?就連在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的順德公公,你都可以眼也不眨地送他下地獄?」
沈修的聲音被突然打斷,他頓了頓,似是沒想到唐容錦會如此之快的轉變了話題。隨即卻是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般毫不掩飾的大笑出聲,直笑的眼角泛起了淚光。
「真是可笑,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我軒轅養了他們這麼久,也該為我做些貢獻了。能為我展現這毒的威力,是他們此生修來的福氣。」
「至於順德......他知道的太多了,本想直接殺了他,可他這一身法尊的實力實在可惜,畢竟我軒轅帝國一共才只有六個法尊呢。」
真是喪心病狂。
唐容錦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想必順德之前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只是這毒巨大的後遺症讓他再也記不起之前發生的細枝末節。
「你為何要這麼做,這毒傳播出去對你對軒轅來說有什麼好處?!」
沈修笑而不語,只是緊緊地盯著她。
唐容錦直直回望,亦是笑了笑,「你想要北涼。」
這一瞬間,沈修無懈可擊的笑容有了絲絲的瓦解,唐容錦沒有停頓,繼續笑道:「南辰二皇子不遠千里來找你密談,你假意迎合,實則早已與他背後之人取得了聯繫,甚至更為密切。」
「你野心不小,不惜以全皇城的百姓來做你奇毒的實驗者,你甚至將計就計,連同那人想要藉此機會直接吞併南辰。那勢力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他想要的,你也可以藉此機會吞併北涼與南辰,成為這御風大陸唯一的皇。」
「畢竟一個是南辰的二皇子,另一個是這御風第一大國的皇,相信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可憐那南辰二皇子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自己的國家都要被他親手覆滅了,還在做著他篡位奪權的大夢。」
沈修的眸中沒有了笑意。
「你很聰明,也很厲害。」沈修筆直的身子向後靠了靠椅背,好似終於維持不住剛剛的高傲姿態,而想要尋求一個更加舒適的坐姿。
大殿外漸漸響起久違的嘈雜聲,哭喊咒罵與劫後餘生壓抑著的笑聲混雜在一起,在這慣常寂靜的皇宮中猛烈炸開。
沈修神色一頓,整個身子舒展了開來。「你成功了,這毒最終竟會被你解開,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的父親若還在,看到你如此驚才絕艷,應當會很自豪。」
「你沒資格再提他,」唐容錦聲音冷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最後再好心奉勸你一句,與虎謀皮,終將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手指微微一動,轉過身留下了一個冷然的背影,聲音隨著走動越來越遠。
「軒轅帝國千年基業,希望不是你帶它走向覆滅。」
......
整個皇城在這一片橘黃的日暮時分恢復了從前的繁華。
風卷殘葉,百廢待興。沈修宣布取消了今夜的宵禁,整個皇城在一片劫後餘生的慶幸中一直熱鬧到了後半夜。
「......說時遲那時快,我們軒轅皇英勇無畏,縱使整個皇宮已經淪陷,他依舊手提寶劍,在主殿與那黑暗勢力殊死搏鬥。」
茶館內,說書先生一拍手中的驚堂木,這脆亮的聲音瞬間將人們心中緊張拉緊的弓弦崩斷。
「啊......」少女臉色有些發白,面上充斥著濃郁的憂色。「軒轅皇雖然智勇雙全,可是大內高手都被那噁心的奇毒所感染,終是雙拳難敵四手啊!後來呢,後來結果如何了?!」
「是啊,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說書先生環顧四周,似是非常滿意自己所調動起的情緒。他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手中的驚堂木不合規矩地再次響起。
「那可是軒轅皇!自是吉人自有天相。他天縱奇才,與宮內的無數高手殊死搏鬥,同時卻又不忍宮內這些失了神智的人受傷,打鬥中處處留情,終是體力耗盡,被那暗黑勢力囚了去。」
「啊——!」
一陣陣擔憂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整個人群都好似急躁了起來,似是身臨其境一般。
桌前的說書先生笑了笑,眼底深處划過了一絲詭異的光芒,他的聲音穿破了那嘈雜的響聲,將所有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驚堂木再次響起。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
「我們整個軒轅帝國的罪人,這次下毒的罪魁禍首,暗黑勢力的幫凶——永安郡主,唐容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