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傾斜的天平
「我倒是很想親眼看看你這些年裡折騰出了點什麼……」金髮的高大男人低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然後輕輕笑了笑，「但現在咱倆這個狀態，就別往我親愛的姐妹面前湊了。」
他沉默了一會，像是在傾聽什麼，又懶洋洋地開口：「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是。」
然後男人消失了，金色的光華閃過，似龍又似獅的魂獸出現在他的位置上。
三眼金猊抖了抖一身金光燦燦的毛髮，屬於金龍王的兇悍氣勢立刻消失的一乾二淨。
然而迴蕩在他耳邊的怒號並沒有隨著金龍王的力量一起消失。
那猶如從虛空中傳來的聲音混雜著不甘和悲憤，如同遺落在光陰中沒有具體形狀的乾涸血跡，沒有具體的含義，只是……千萬龍族臨死前的悲鳴。
是枉死的子民在埋骨之地最後的慟哭。
虛無的指引出現在眼前，一種無法觸及但又無比厚重的責任隨著金龍王的力量落在擁有金龍王血脈的子嗣肩上。
王瑞望著雪原盡頭模糊不清的地平線，鐵灰的天空和暗色的雪山連成一片，一條無形之線出現在他的感官中，冥冥中的指引連接著一方極不穩定的小世界。
龍墓。
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某種屬於貓科動物的頑固習性爬了上來，王瑞忍不住抬起後爪扒了扒耳朵。
其實他有點疑惑。
銀龍王是否也知道龍墓的具體位置？如果她清楚龍墓的真實位置，那麼她為何不曾前往龍墓小世界？畢竟龍墓中應當還有一份龍神留存的的能量，這只會對她的傷勢有利。而按照王瑞對銀龍王目前狀態的了解，她大約處於「傷筋動骨一百天」的第九十九天，絕對不是只能半身不遂一樣窩在星斗湖底。偷偷去一趟龍墓加速恢復並不是什麼難事。
還是說……只有一力承擔了族群全部的仇恨與憤怒等負面情緒的金龍王才能夠感應到那些同胞隕落之處迴蕩的不甘的哭聲？
又或者是……只是因為我想要找到龍墓？
他抖抖耳朵，沒有深入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抬眼，看著一直沒說話的帝天。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嗎。」帝天金色的眼睛中似乎有些晦暗的東西，「你要傾盡全力培養神，不止是為了讓她給魂獸站台，實際上還想讓她去神界後救出被困在神界的金龍王，然後……令龍神歸位。」
帝天曾覺得銀龍王的忌憚來得莫名其妙，但……
「是。」
帝天看著三眼金猊坦然地點頭，那雙同樣是金色的眼睛顯得格外沉靜。
面見舊主的欣喜如同潮水一樣退去，一絲算得上是苦澀的滋味泛了上來。
帝天自然能看出金龍王同瑞獸似乎極為熟稔，否則金龍王也不會冒著危險從神界降下力量。
他不清楚瑞獸是如何同被困於神界的金龍王聯繫上的，但顯然瑞獸始終隱瞞著這件事，他究竟隱瞞了多久？一百年？一千年？還是一萬年？
活了幾十萬年的金睛黑龍王難得有些鬱悶。
帝天看著瑞獸從一團小貓崽長成如今的樣子。身為星斗最古老的魂獸，他帶過的幼崽也不是一隻兩隻，但很顯然瑞獸是他最重視的幼崽。
他一時間很難接受自己完全不被信任……而他也清楚自己不值得信任。
畢竟直到親眼見到金龍王之前，帝天都不可能真正意義地下定決心站到銀龍王對立面。
這也就意味著假如在此之前瑞獸真的告訴自己關於金龍王的情報，這些情報勢必會傳入銀龍王耳中。
想到這，帝天不由得感到了某種古怪的欣慰——起碼瑞獸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除卻瑞獸本身和銀龍王，世間的對金龍王的處境完全不了解。
除了幾位神王外，沒人親眼見到龍神敗落。但可以算做龍神大本營的斗羅世界在神界降下的天火下化為焦土……這說明了一切。
龍神統領的由非人組成的聯盟最終成為了敗者。
當時還年輕的帝天和其他的少數幾條真龍僥倖活過了劫難，還沒喘息多久，身受重傷的銀色巨龍帶著龍神的氣息降落在龍族遺脈面前。
他們心存疑惑，不明白為什麼龍神的半身是一位銀色的雌性，但也沒有其他渠道了解那慘烈的最終一戰，在龍族森嚴的血統階級壓制下，理所當然地全盤接受了銀龍王帶來的信息。
在銀龍王降臨後的一百年內，斗羅世界的力量體系在某種偉力的作用下被重塑，人們擁有了「武魂」，能夠修煉的異族成為了提供「魂環」的「魂獸」，在血淋淋的輪迴內掙扎著，永世不得超生。
幾十萬年間，接連有人類成神，卻不曾有任何的非人類踏過那道門檻。
苟延殘喘的魂獸需要那面銀色的旗幟。
魂獸服從魂獸共主，卻也並未團結在那面旗幟下，畢竟銀龍王從不曾把自己當做龍神，也不曾承擔起指引非人種族的職責來。
直到帝皇瑞獸誕生，如同一盤散沙的魂獸內部才出現了第二個聲音。
一萬多年來，帝天心中的天平在逐漸失衡，直到最後一塊砝碼落下。
「今日之事，我會在銀龍王面前遮掩。」帝天低聲道，「如果以後有和主上相關的事務，我同樣會全力配合。」
……
神界。
某種凶煞的波動一閃而逝，天空中，甚至沒有引起大多數神祇的注意，只有毀滅之神藏在兜帽之下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凝重。
他丟下融念冰，匆匆趕往禁忌之地。
挨打的情緒之神拍拍屁股站起來，衝著毀滅之神的方向聳聳肩膀，死不悔改地往生命之森的方向去了。
當毀滅之神感到禁忌之地時，那一座遍布五色封印的塔樓上，金色的雙尖長槍不翼而飛。
黑、白、紫、綠，四色封印一如往常，環環相扣，唯有代表修羅神的血光缺少了一角。
……
在遙遠的、另一個與此間相似的神界。
情緒之神身後的虛幻的第九輪光環終於凝實，代表他終於到達了神王的境界。
而他額心的第三隻眼瞳光華內斂，古奧又變幻莫測的偉力蘊於其中，虛空中一絲無序而混沌的氣息受到牽引，同那豎瞳融為一體。
萬事萬物都不可見亦不可聞的奇異嗡鳴擴散開來，虛無中無法被觸及的絲線欣歡地簌簌作響。
在這一瞬間，情緒之神觸碰到了某個從不曾有任何神祇觸及的領域，在那奇異的視界之中，那個他一直畏懼著的男人顯得……
如此渺小。
他看到了無限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