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玄暉一族的長老嘆息一聲。
扶丞嘴角動了幾下只是探手拍了拍眉家主的肩膀，「去看看孩子，事情，我們之後再談。」
眉家主站在那裡，半晌沉默的點了點頭。
房間之內，扶蝶滿臉淚痕，手緊緊握著眉間雲的不肯鬆開。
躺靠在床上的男人，依舊是那副俊秀面龐，但消瘦非常，他的手似乎沒多少力氣能夠握緊她的手。
「沒想到，有一天你能主動來靠近我。」
眉間雲呵呵一笑，手指接住了她眼中滴落的淚水，「小蝴蝶也會為我哭了啊。」
「眉間雲！不要這麼毫不在乎的樣子！」
扶蝶眼裡的淚落下，看見了他的黑眸看著自己。
「現在，我能不能聽一句真話了。」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扶蝶，他捉了幾十年都沒能到手的小蝴蝶，她為他哭成這個樣子，也讓他心裡有所期待。
扶蝶咬著嘴唇，縱然年歲早已過百，但此刻，但在他面前，她仿若瞬間變回了對感情有著期待和害怕的小姑娘。
她的眼被淚水模糊，喃喃低語，「你要聽什麼。」
眉間雲笑了，他嘆息一聲，「小蝴蝶，你的眼裡到底有沒有我。」
淚水，落地更凶。
扶蝶死死咬住嘴唇，看著他眼中期待的光一閃而逝，仿佛什麼東西在緩緩熄滅。
她緊緊的握住他的手，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
「有！我有！我的眼裡有你！」
那隻瘦弱已經不如從前有力的手掌，猛然一個使勁，將她自床邊拽了上來。
他的雙臂將她抱入懷中，吻落了下來。
這吻中，滿是淚水的味道。
扶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他親得快要不能呼吸，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著她，吻著她，眼角也有淚水滴落。
偏偏要在這種時候，她說出了真話。
眉間雲從未想到，他等了幾十年的吻，會是如此苦澀。
扶蝶的手在要推開他之際，改為用力地抱住，兩人的淚水交疊。
「可以了。」
他微微喘著氣放開了她，手指輕輕擦過她臉頰上的淚水，「我終於捉到你了，我的小蝴蝶。」
說完這句話，眉間雲閉上眼，整個人就此昏了過去。
「眉間雲！醒醒！你醒醒！」
扶蝶雙手抱著他，「間雲哥哥！間雲哥哥！」
門自外面被人猛然推開，走進來的眉家主看著床邊的扶蝶，一臉淚水縱橫，她懷中抱著的是已經昏過去的眉間雲。
「眉、眉家主……」
扶蝶紅著眼睛，「他昏倒了，救救他，救救他……」
門外的葉歸嵐從未見過老師那個樣子，月無爭也是愣了一下，他看著昏過去臉色十分不好的眉間雲，眉峰皺緊。
方懷瑾紅著眼圈，低著頭站在外面。
「我有辦法，可以讓小叔叔……挺過來。」葉歸嵐死死握著手掌，低低開口。
靈空間裡的四隻聽到這話，都是一陣沉默。
月無爭驚訝地看她，「歸嵐？」
眉家主站在門口，頭也不回地低低開口，「是用渡靈蟲麼？」
葉歸嵐身子一顫，善用蟲子的眉家果然是知道的。
眉家主嘆息一聲，「渡靈蟲對我們沒用，至於小雲……他也不會想要這麼做的。」
屋內的扶蝶，淚水落的更為兇猛。
眉間雲在她懷裡氣息虛弱，一陣風似乎就能將他吹走，她忍不住抱得更緊。
眉長老看著自家孩子蒼白無比的臉色，還有從前根本不曾有過的病弱，聲音帶著細微顫抖。
「他清清白白地來到這個世界，也要乾乾淨淨地走。」
葉歸嵐紅著眼圈，探手抓住方懷瑾，「師姐，幫我。」
方懷瑾連忙抹了一下自己的淚水，她看著葉歸嵐，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師妹，那個配方……」
「幫我。」
葉歸嵐握緊了她的手，方懷瑾不再說什麼，用力點點頭。
「去吧，那邊的房間，不會有人打擾你們。」
月無爭迅速開口，「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口，玄暉一族沒有的，我也能在最短時間內給你找回來。」
「無爭，謝謝你。」
葉歸嵐抹了抹眼睛，大步走向了對側房間，她翻找出老爹當初給她的配方，那上面都是各種箭頭。
也只有她，才能明白這些箭頭意味著什麼。
葉歸嵐深吸一口氣，「師姐，眉家的蟲子是渡靈蟲的克星，應該是帶有治癒的屬性，有哪些藥材是相近的。」
「有上百種，你要都嘗試嗎？」
葉歸嵐拿出筆，在老爹的配方上寫了一些東西，「師姐，這些箭頭是我和老爹製藥體系的融合步驟。」
「箭頭的變化和多少，意味著藥材屬性靈氣的轉換濃度，就是……」
葉歸嵐說到這裡突然卡了殼，她有些急躁，腦子裡還有些亂，「就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比對傳統製藥……」
方懷瑾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師妹，你方才說的我都懂了，你想要將這配方上的藥材進行替換，替換成具有同等強度屬性的治癒性藥材，對不對？」
葉歸嵐激動不已的點頭，師姐真的懂她。
「給我一些時間，我要想想是哪些藥材可以替換。」
房間之內，方懷瑾看著一邊看著配方，一邊在紙上迅速寫了很多種藥材名稱，再一一划去。
葉歸嵐站在旁邊安靜的一聲不發，直到方懷瑾劃掉的名字都只剩下一個，她抬起了頭。
「這些藥材，可以一試。」
方懷瑾掃了眼上面的名字，「師妹，我先說一下這些藥材的長相，你先翻找下自己有沒有，沒有的我再去告訴月無爭，讓他想辦法。」
葉歸嵐聽到這話，開始將自己空間容器內的所有藥材都掏了出來。
她之前花了一段時間整理這些藥材，將自己不認識的單獨放在一個架子上。
所有她不認識的藥材都被拿了出來，方懷瑾吃驚的看著，很多藥材她甚至也不認識。
沒時間驚訝了，現在是爭分奪秒的要救人。
兩個人關在房間裡，偶爾方懷瑾會出來遞給月無爭一個單子，少年也不多話，立刻動身去搜集藥材。
眉家主和扶蝶一直在院子裡，接下來的時間，這裡都瀰漫著一種無聲的壓抑。
自那一天之後，眉間雲沒有再醒來過，靈種的腐爛速度因為藥品堆砌的關係，速度稍微延緩了一些，但仍舊無濟於事。
靈種被完全侵蝕消散，是唯一的結果。
扶蝶日夜不離地守在床邊，不肯離開。
扶曦的情況倒是穩定下來，只是在小豆眼的嘴裡也是沒有睜眼。
整整一個月時間，月無爭數次出入，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將藥材遞了進去。
方懷瑾畢竟是見靈級別，一個月時間不眠不休有點勉強，她知道不能強撐，師妹的製藥，需要她。
方懷瑾幾次休息，保持著自己最佳的精神狀態。
而葉歸嵐，一個月之內，不眠不休，不停地製藥、嘗試、失敗，不停地重複這個循環。
無數次的失敗，根本無法數清楚的次數，但她仍然繼續堅持著。
方懷瑾在一旁每一次都能寫出哪裡需要改進，但她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改進太慢了。
師妹的爹，用了數年時間才磨合出了這樣一張配方，雖然師妹想依葫蘆畫瓢，但這配方本身的難度就很高，不是簡單的替換就能成功的。
「又失敗了！」
葉歸嵐小臉通紅，大汗淋漓，她一雙眼睛已經熬紅了，不間斷的一個月製藥，若不是幻靈級別，早就累趴下了。
方懷瑾數次想開口說什麼，但看到她很快又投入到下一次製藥當中，將所有的話都憋了回去。
月無爭從未開口說什麼，只是默默支持著，他同方懷瑾一樣，她需要什麼，他們便去做什麼。
哪怕希望再渺茫，若是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到底行不行。
一個晚上，眉間雲睜開了雙眼。
「眉間雲，眉間雲！」
扶蝶看見他醒了，立刻湊上來激動地輕喚著，但她卻發現他那雙眼睛似乎已經看不見自己了。
靈種的腐蝕，已經讓他的感官都喪失了。
「我是扶蝶，我在這裡。」
她哭著，輕輕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滾燙的淚水落在了他的手上，感受到了他手掌的微微顫抖。
「小蝴蝶。」
他無神地望著眼前，笑著輕喚著。
扶蝶拼命點頭，「我在，我在。」
眉間雲的手輕輕摩挲著扶蝶的臉，「別哭了，那一次你也是這樣，自樹上掉下來，被我接到趴在我懷裡拼命大哭。」
眉間雲說到這裡，又是輕笑一聲，「那個時候，我以為是我弄哭了你。」
扶蝶愣住，眼睛呆呆地看著他，「你說什麼，你說接住我的人……是你？」
眉間雲眼睛看著前方，微微轉頭，似乎在尋找她在哪裡。
扶蝶握緊他的手，哭著低語，「是你，原來……原來一直都是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
扶蝶哭著低吼，但是眉間雲似乎已經聽不見了。
他的手費力的擦拭著她的淚水，眼睛無神的微微轉動了一下，嘆息一聲。
「小蝴蝶，答應我。若是真有來生，你要先看到我，可不可以？」
淚水滂沱，扶蝶淚水不斷滾落，她哭著說了一聲好，看見了眉間雲輕輕揚起嘴角。
他的手，緩緩自她掌心滑落。
他的眼睛，閉上了。
扶蝶滿面淚水的看著他，看著躺在床上猶如睡著了的他。
「不要……不要，不要！」
她嘶吼著，「眉間雲！醒醒！不要！不要啊！」
院子裡，眉家主推門而出，黑眸壓抑的看著那個屋子，聽著扶蝶痛苦嘶吼的聲音，別開了眼神。
月無爭聽著，垂下了眼神。
扶蝶的痛苦嘶吼迴蕩在院子裡，方懷瑾聽的瞬間流出淚水，而站在那裡的葉歸嵐，手掌輕輕一顫，手裡還在融合的靈氣，全部廢掉了。
「再來，我再來……一定可以成功的。」
葉歸嵐抓起旁邊的藥材又要重新開始，方懷瑾一個箭步過去，將她牢牢抱住。
「師妹，可以了。」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葉歸嵐手死死抓著藥材，紅了眼睛，「師姐，你信我，我真的可以的……」
「師妹，真的可以了。」
方懷瑾抱緊了她，葉歸嵐一聲嗚咽，手握住方懷瑾的手臂，淚落了下來。
在這一刻，葉歸嵐終於明白。
不是什麼事，你努力了就一定會有結果。
不是什麼故事，都有完美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