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小人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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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就見四名太監手裡拎著木杖過來。

  魏長樂隱隱感覺到什麼,那四名太監就已經來到魏長樂身邊。

  「太后口諭!」莫公公清了清嗓子,高聲道:「監察院夜侯魏長樂入懷德坊調查金佛案,處理手段不當,致人身死,甚是不妥。本該從重嚴懲,然則聖海糾集百姓,蠱惑民眾圍堵官差,實乃不臣之舉,魏長樂傷人亦有維護朝綱之忠。」

  邊上的趙婆准臉色難看,台下胡使更是騷動起來。

  「魏長樂未經稟明,擅專獨斷,有越殂代皰之罪。今罰杖三十,於太極殿前執法,以懲其罪!」莫公公的聲音尖細,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趙婆准和胡使們更是驚怒。

  誰都聽得出來,太后這是將殺人之罪直接定性為越權之責。

  罰杖三十,雖然也不算輕,但比起殺死一名西域祭師,簡直是不值一提。

  也就是說,祭師聖海的一條命,只是讓魏長樂挨上三十杖。

  包括趙婆准在內,心中當然都是忿忿不平,但這是太后一錘定音,誰敢反駁?

  而且太后也不是沒有給西域胡人一定交代,至少還是下旨杖責三十。

  「魏長樂,趴下吧!」莫公公先是瞥了魏長樂一眼,然後斜睨趙婆准。

  趙婆准自然明白莫公公意思,心中惱恨,卻無可奈何,只能氣沖沖走下台階。

  「公公,太后有旨,給了我五天時間,讓我查出金佛案的真相。」魏長樂心知三十杖下來,自己雖然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卻也是要大受皮肉之苦,苦著臉道:「杖罰能不能延後再打?這要是打傷了,無法走動,還如何查案?」

  莫公公淡淡道:「太后懿旨,你還要討價還價?趕緊趴下!」

  魏長樂知道事到如今,杖罰肯定是逃不過。

  「待會記得喊兩聲。」莫公公轉過身,壓低聲音道。

  魏長樂一怔,早有一名太監上前,推了一下他肩頭一下。

  他見莫公公嘴角帶笑,心領神會,順勢趴在地上。

  執棍太監左右分開,也不客氣,待莫公公一點頭,刑杖便對著魏長樂的屁股打了下去。

  西域使臣們雖然心中異常不甘,但魏長樂好歹也是被執行了庭杖。

  這多少也表明,宮裡對西域諸國也不是視若無睹,還是給了面子。

  幾棍子下去,魏長樂便殺豬般叫喚起來,悽慘無比。

  裂金司卿虎童有些詫異,焦岩和秦淵忍不住對視一眼,都覺得奇怪。

  畢竟他們在朝中為官多年,見多了被庭杖的人。

  骨氣硬的咬牙堅持,被打昏過去也沒哼幾聲。

  那些吃不住疼痛的雖然叫聲悽慘,但叫聲明顯不像魏長樂這樣誇張。

  而且受杖的官員,一開始還能叫喚出來,往往十几杖打下去,就已經沒了氣力,只能哼哼。

  但魏長樂的叫聲卻是越來越大,也是越來越悽慘。

  三十杖收工,魏長樂屁股上的衣襟都被打得裂開,但他卻幾乎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覺得屁股蛋子有些麻癢。

  這幾名執刑太監的技術還真是了得。

  每一杖打下來,都是勁風呼呼,看起來就像是與魏長樂有什麼深仇大恨,必要將魏長樂杖斃。

  但木杖真到了屁股上,卻是蜻蜓點水。

  四名太監退開之後,魏長樂正要起身,莫公公已經咳嗽兩聲。

  魏長樂立刻反應,三十杖下來,不死也是重傷,自己如果能立馬爬起來,那才真是有鬼。

  「哎喲.....!」

  西域使臣們聽了半天的慘叫聲,心中的不甘稍稍得到緩解。

  對這些使者來說,死的是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梁官吏進入胡人坊誅殺胡人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一旦開了頭,後果不堪設想。

  魏長樂沒有被處死,自然是讓他們失望不甘。

  但畢竟宮裡也是拿出了態度。

  雖然這樣的態度遠遠達不到他們的期望和要求。

  「太后有旨,敕令魏長樂主辦金佛案,監察院、三司衙門以及涉案的胡人坊等相關人員,必須全力協助。」莫公公尖著嗓子道。

  除了已經知道情況的趙婆准,其他人都是詫異。

  魏長樂畢竟只是一個夜侯,他哪裡來的資格主辦要案?

  但大家卻也想到,雖然魏長樂目前只是個夜侯,但此人畢竟在雲州搞出了天大的動靜,立下的也是不世之功,以他過往的能力,偵辦要案倒也不是毫無道理。

  莫公公宣旨過後,也不多說一句,領著四名太監轉身離去。

  西域諸使這才紛紛起身。

  「定西伯,就這麼算了?」西夜國使者很是不甘心。

  其他人臉色也都不好看。

  「殺了祭師,只受三十杖,如果殺的是普通胡人,是否付出的就只是几杖的代價?」一名使者神色凝重,「以後諸國子民在神都的處境豈不是兇險非常?」

  邊上有人道:「這事不能就這樣了結。諸位,咱們回去之後,各自擬寫國書,以諸國名義再次向皇帝陛下上書。」

  「大梁太后已經有了定論,再次上書,是否會讓大梁太后不開心?」有人還是比較謹慎。

  「為什麼是太后下旨?」有人看著趙婆准,狐疑道:「皇帝陛下的旨意呢?」

  趙婆准心知這些人對大梁朝堂的情況了解不深,如果多嘴多舌,搞不好就會生出亂子,咳嗽一聲,道:「都不要著急。太后有旨,限期破案,只有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後,如果他查不出真相,就要送上人頭。」

  眾使頓時振奮起來。

  雖然這裡面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金佛案背後到底是什麼狀況,但事涉胡人,只要胡人坊上下齊心,處處使絆子,拖延魏長樂辦案的日程,那麼五天過後,就可以逼死這個小魔王。

  「已經很晚了。」趙婆准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咱們先回去。」

  西域眾使當下便要離開。

  「定西伯稍等!」上面傳來魏長樂的聲音,「虎司卿,請定西伯先留下。」

  趙婆准回過身,冷冷道:「有什麼事?」

  「你也聽到了,胡人坊必須配合我偵辦金佛案。」魏長樂中氣十足,「你知道嫌犯的身份,就先去監察院,協助本人調查吧。」

  趙婆准微微變色,沉聲道:「我還有事在身,你要問詢,去天恩館找我。」

  他也不廢話,轉身便要和眾使一同離開。

  一道身影閃動,人高馬大的虎童宛若鬼魅般出現在趙婆准身前,擋住了去路。

  趙婆准身材魁梧,在體格粗壯的西域胡人中都算是剽悍強壯之人。

  但虎童卻比他還要魁梧,不但肌肉健壯發達,個頭也比趙婆准要高。

  他身著皮甲,頭戴金盔,氣勢如虎,站在人前,便給人帶來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定西伯,飯可以不吃,案子卻耽擱不得。」虎童咧嘴笑道:「你也聽到太后的懿旨,將金佛案交給魏長樂主辦。他想查誰就查誰,他要問誰就問誰,既然已經讓你去監察院一趟,那就受點累,跟咱們走一趟。」

  西夜國使者立刻道:「你們監察院......!」

  「閣下很活躍啊!」虎童瞥了西夜國使者一眼,不屑道:「看來你也想去監察院,那很好,一起去吧!」

  西夜國使者聞言,立刻低頭,嘟囔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去監察院做什麼?」也不多言,抬步就走。

  這些使者雖然和監察院沒什麼接觸,但都知道監察院的惡名,唯恐被牽涉其中,都不廢話,跟著西夜國使者匆匆離去。

  趙婆准見眾使如此乾脆利落地丟下自己,臉色更是難看,眉宇間難掩失望之色。

  秦淵早已經登上台階,在魏長樂身邊蹲下,看了看魏長樂屁股,心知肚明,鬆了口氣。

  「諸位大哥,我起不來。」魏長樂向執剛的殿前武士道:「你們可以送我出宮嗎?」

  眾武士挺直如標槍,自然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虎童和焦岩也上來,瞧見魏長樂趴在地上,焦岩關切問道:「龍驤尉,你沒事吧?」

  「死不了,但也走不出去。」魏長樂看向虎童,「司卿大人,你看......!」

  虎童明白魏長樂意思,沒好氣道:「你讓我背你出宮?」

  「這些軍士大哥不理我,兩位老大人這把年紀,自然也背不了我。」魏長樂一臉無奈:「我自然也不敢勞煩司卿大人,要不你出宮喊幾個人進來,將我抬出去。」

  「你以為宮裡是菜市場?」虎童虎目圓睜,「你說叫人進來就能進?」

  他湊近上前,忽然抬手,在魏長樂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魏長樂心想你這粗漢還有這癖好?

  但馬上反應過來,「哎喲」叫了一聲,但這反射弧就顯得十分遲鈍。

  「就知道不是真打。」虎童嘿嘿笑道:「瞞得過別人,豈能瞞得過我?魏長樂,剛才你的叫聲太誇張了,根本不像。」

  「你們還要等多久?」趙婆准在下面不快道:「你們不走,我可要回胡人坊了。」

  虎童心知眼下除了自己,也沒別人能背魏長樂。

  魏長樂並沒有傷,確實可以自己起來走動,但趙婆准還在這裡,一旦將事情傳出去,讓西域諸使察覺被欺騙,自然會更為憤怒,那麼這場戲也就白演了。

  虎童一手拎起魏長樂,將他摔到自己背上,有些不甘心道:「老子堂堂裂金司卿,竟然要背著你,簡直豈有此理。魏長樂,回頭你給我送兩壇好酒,就當是謝禮。」

  魏長樂心知監察院的人一個個都是窮光蛋,這虎童手上肯定也不寬裕,連兩壇酒也好意思敲詐。

  一行人出了宮,周恆等人還在外面等候,扶了魏長樂上馬車,折向皇城東邊的延禧門出城,就近自永興坊西門而入。

  趙婆准騎馬跟在後面,形單影孤。

  馬車直接到了靈水院,辛七娘得到消息,竟然親自相迎。

  「你這個狗東西,竟敢不經允許擅自殺人!」辛七娘見周恆和一名夜侯從馬車裡抬出魏長樂,沒好氣道:「要是連累監察院,老娘將你剁了餵狗。」

  「辛司卿,怎麼說話呢?」魏長樂官威十足,「太后懿旨,敕令我主辦金佛案,監察院和三司衙門都要聽我吩咐,協助破案。你大呼小叫,影響我辦案的思路怎麼辦?」

  辛七娘有些詫異,看向周恆。

  周恆點點頭,辛七娘有些意外,嘟囔道:「小人得志!」

  「你說什麼?」

  「我說你真是辛苦了。」辛七娘瞬間顯出迷人的嫵媚笑容,「你的傷怎麼樣?不礙事吧?」

  「受了三十杖,能不礙事嗎?」魏長樂嘆道:「我現在就想找個地方躺一下,辛司卿,你那張軟椅看起來很舒服,能不能暫時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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