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師聖海一杖掃中馬首,連馬帶車側翻。
魏長樂幾乎是瞬間用腳踢在焦岩身上,在馬車側翻的一瞬間,將他從車上踢下,也借力向前,踏上馬背。
駿馬翻滾,魏長樂已經足下一蹬,如獵豹般撲向聖海。
聖海一杖打出來,魏長樂便知道這祭師不簡單。
但此刻有進無退。
聖海見到魏長樂竟然悍勇撲過來,頭巾下的雙眸顯出驚訝之色。
顯然他沒想到魏長樂竟然有如此膽魄。
不過這位祭師似乎並沒有與魏長樂直接交手的打算,足下一點,向後疾退,拉開與魏長樂的距離。
魏長樂低吼一聲,身形下墜之際,卻並沒有落地,左腿斜踢,正踢在一名胡人的肩頭。
那胡人被踢飛出去,但魏長樂卻已經借勢如風般卷向聖海。
身在空中,右手握拳,凌空向聖海打過去。
聖海雖然疾退,但不比魏長樂借勢而來,感覺上空驟然一暗,抬頭見到魏長樂如同鷹隼般襲過來,一時難以閃避,卻只能揮出手中木杖。
電光火石之間,魏長樂卻瞬間化拳為爪,抓住了杖頭。
聖海眸中顯出驚駭之色。
魏長樂卻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左手呈手刀之狀,乾脆利落地切在了木杖中間。
他這下根本沒有任何留力,掌力剛猛,只聽得「咔嚓」一聲響,烏色木杖瞬間從中被掌刀砍斷。
聖海立刻後退兩步,看著手中半截子木杖,一時呆住。
魏長樂卻已經拿著另一截木杖落地,依然沒有任何停頓,欺身上前,趁著聖海呆住之際,斷杖一端已經狠狠戳在了聖海的心口。
聖海被這一杖戳的向後又退兩步,周圍的胡人見此情景,都是駭然變色。
魏長樂心中卻是明白,這祭師聖海的修為其實並不低,應該也有三境實力。
但聖海缺乏實戰經驗,就像一個擁有寶刀之人,卻不懂得如何用刀。
反倒是他自己,雖然只是在雲州得到白菩薩幫助踏入三境,但這幾個月來遭遇到險峻時刻不在少數,每次都是以命相搏。
歷經生死,這樣的遭遇,往往讓人的實戰經驗突飛猛進。
他骨子裡的兇悍之氣遠不是聖海能相提並論,所以兩人的修為相近,但全力相搏,聖海卻難以招架。
見到聖海被斷杖戳中心口,他心知這一下聖海肯定是受傷不輕。
如此良機,他當然不能錯過。
再次身體前欺,手中木杖對著聖海的腦袋狠砸下去。
聖海感覺胸腔憋悶,特別是心口刺疼無比。
但此刻也只能抬起斷杖抵擋。
「咔嚓!」
斷杖相碰,兩人都是聚力於杖上,如此硬碰硬,兩根斷杖根本無法承受力道,同時再次斷折。
斷杖交擊的一剎那,魏長樂的左拳卻已經悄無聲息擊出,沒等聖海反應過來,左拳已經正中他胸腔,幾乎能夠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
聖海蹭蹭蹭向後退出數步,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倒在地。
魏長樂如影隨形,在聖海坐倒在地之時,已經繞到聖海身後,手中留下一小截子斷杖,右手握住,斷杖朝下,就在聖海的頭頂上方。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魏長樂右手只要狠狠紮下去,斷杖恐怕就能刺入聖海的腦袋。
「靈杖.....靈杖斷了!」有人驚呼道:「他.....他打斷了靈杖.....!」
其他胡人也都是驚怒交加。
這些人對烏色木杖的關心,似乎遠勝過聖海的性命。
周恆等三人此刻卻已經被一大群胡人按倒在地上,更有胡人已經從車廂內抬出了擔架。
周恆身為靈水司不良將,實力自然不弱,單打獨鬥,這些胡人恐怕沒幾個人能靠近他身。
但胡人太多,而且不少都是孔武有力,周恆又不敢真的殺人,虎落平陽被犬欺。
「聖海,讓這些人都撤走。」魏長樂淡淡道:「否則就在這裡給你辦葬禮。」
聖海一陣咳嗽,搖頭道:「他們是為了保護習俗自發而來,與我沒有關係。我是胡人坊祭師,你不敢殺我。你殺了我,引起眾怒,那就走不出胡人坊。」
魏長樂哈哈一笑,道:「祭師,看來你對我知道的太少。你可知道,不久前我在雲州就親手乾死一個塔靼大巫師,他的地位可比你高出太多。一個西域祭師,在大梁的土地上威脅我不敢殺你,你這自信從何而來?」
「你毀了靈杖,沒有我,你同樣也走不出去。」聖海輕笑道。
魏長樂皺起眉頭,環顧四周,發現眾多胡人此刻對奴古斯的屍首反倒沒興趣,一個個都如豺狼一般,目光兇惡,竟都是盯著自己。
「逝者的亡魂都依附在這根靈杖之上。」聖海坐在地上,緩緩道:「你毀了靈杖,讓亡魂無處安息......!」
魏長樂心下一凜,陡然明白這些胡人為何會對靈杖如此在意。
如果這些人真相信死在神都的胡人亡魂真的依附在靈杖上,那麼自己毀掉靈杖,就等於是讓胡人亡魂無家可歸。
周圍肯定有許多人的親眷客死大梁,當他們看到亡者的棲身之地被摧毀,當然是怒不可遏。
四周這些胡人的目光不但兇狠,有不少已經顯出殺意。
魏長樂明白,但凡有一人衝過來,其他人便會如潮水般湧上前。
一瞬間,他突然間明白,聖海手中的烏色木杖被自己輕易摧毀,也許就是聖海有意為之,就是為了激起這些胡人的殺意。
「看來你們不但想要留下屍首,還想留下我的性命。」魏長樂嘴角泛起笑意,「聖海,你就這麼想殺我?」
聖海平靜道:「我是祭師,只收留亡魂,不殺人!」
「難道胡人坊的這些人當真如此無法無天,敢明目張胆殺害朝廷官吏?」
「法不責眾!」聖海道:「如果他們真在這裡殺了你,皇帝陛下難道會派兵屠了胡人坊?這裡有且末人、焉耆人、龜茲人,還有疏勒、莎車、姑墨等西域諸國的子民。為了你們幾個人,大梁皇帝難道願意與西域諸國結怨?」
魏長樂眸中划過厲色。
這聖海顯然是底氣十足。
他知道大梁在解決北方的問題之前,絕不可能與西邊諸國結下仇怨。
實際上大梁開國至今,始終與西域諸國保持和睦的關係。
曾經西域諸國對大梁敬畏無比。
但北方出現塔靼這個強敵,而大梁因為太子之亂朝局動盪,被迫割地求和之後,西域諸國對大梁的態度已經悄無聲息的起了變化。
西域諸國顯然拿住了大梁的要害,知曉大梁不敢輕易與西域結仇,所以這些年也是提出了各種要求,而胡人坊的諸國胡人明顯氣焰也囂張許多。
換做從前,這些胡人見到大梁官吏,只有點頭哈腰的份,哪敢當街圍堵車馬。
小人之國,從來都是畏威不畏德。
魏長樂低下頭,湊近聖海耳邊,低聲道:「那有沒有可能,皇帝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
「你什麼.....啊.....!」
聖海話沒說完,陡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魏長樂手中的斷杖確實沒有當頭紮下,卻狠狠地扎在了聖海的肩頭。
烏色木杖並不粗,斷折之後,斷頭處多是木刺。
這一下子扎進肩頭,木刺全都沒入聖海皮肉之中。
雖然不傷及性命,但卻讓聖海痛苦不堪。
「祭師......!」
胡人們想不到在重重圍堵之下,魏長樂竟然還敢對聖海動手。
魏長樂卻迅速拔出斷杖,橫拿在手,木刺都是對著聖海脖子,另一隻手抓住聖海脖子,將他拎起,笑道:「聖海祭師,咱們玩個遊戲如何?」
聖海肩頭血流如注,瞬間染紅了他肩頭衣襟。
「你想.....想幹什麼?」
聖海顯然也知道自己還是輕視了魏長樂的兇悍。
「你現在就送我走出胡人坊,如果有人靠近我,咱們就賭一下,是他們先弄死我,還是我先弄死你!」魏長樂故意將聲音放大,「還有,讓你的人抬著奴古斯的屍首跟我一起走,如果走出胡人坊的時候,我沒看到屍首,我同樣要弄死你!」
聖海忍著疼痛,輕笑一聲:「你覺得我會受你脅迫?」
「那說對了,我就是在脅迫你。」魏長樂呵呵一笑,「讓我死,就要準備墊背的。你只是個祭師,份量其實不夠,但太倉促,也只能湊合著用了。」
周恆被五六個粗壯胡人按在地上,身上就像壓著大石頭,根本起不來身。
「你們這是造反!」周恆掙扎著,厲聲道:「朝廷不會饒過你們.....!」
一名胡人抬起手,對著周恆後腦勺就是一拳,粗聲道:「讓朝廷派兵來將我們殺光,我們不怕死。你們毀了靈杖,我們要向皇帝陛下狀告你們.....!」
「不用告狀。」邊上一名胡人道:「他們跑到懷德坊毀了我們的靈杖,就要用鮮血祭祀靈杖。」
「燒死他們!」更有人兇狠道:「將他們送到安靈殿,讓亡魂看到他們被殺死,也許亡魂會得到安寧。」
便在此時,卻聽到從東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馬蹄聲急驟如雨點,踩踏在青石板街道上,清脆無比。
「聽好了,但有反抗者,直接殺死,不用手軟!」一個如炸雷般的聲音傳來,「蕞爾小胡,不打疼就不知道誰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