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重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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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名重錘兵下馬之後,搶先衝到城門處,掄起手中重錘,狠狠向城門砸了下去。

  人數眾多,十多名重錘兵過去之後,就已經搶占了位置,其他重錘兵只能在後面等待。

  要破壞一道城門,自然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前面的人一旦體力匱乏,後面的人自然要上去輪換。

  不少塔靼兵順著鉤索攀爬,護城河邊的箭手們自然也擔心繼續放亂箭會誤傷同伴,所以箭勢幾乎停下來。

  也正因如此,反倒是給了城頭守兵機會。

  每一條鉤索上方,都有一堆守兵等候塔靼兵爬上去,而眾多箭手也開始放箭射殺城下的敵軍。

  在城門外等候的重錘兵嚴陣以待,都是盯著城門,隨時準備上前替換。

  鐵樺木打造的城門,已經被重錘砸的坑坑窪窪,許多地方已經裂開。

  猛然間聽得有人驚呼道:「小心!」

  話聲剛落,自城門正上方落下兩根巨木。

  不少重錘兵抬頭看過去,見得巨木砸下來,都是吃驚,紛紛閃躲。

  但幾十號重錘兵聚在一起,而且重甲雖然防禦性極強,但卻喪失了靈活,行動速度極慢,慘叫聲中,數名重錘兵已經被巨木砸了個正著。

  同伴還來不及搬開巨木,城頭又有更多的巨木擂石落下來。

  慘叫聲中,十數名重錘兵已經倒地。

  城門未破,重錘兵自然不能退,只能向城門的內巷擠進去。

  這些人都是高大魁梧,幾十人擠在一起,卻是將內巷擠得密不透風。

  忽然間,卻見從空中似乎有水潑下來,只是片刻間,地上都已經是濕漉漉一片。

  一陣奇怪的味道也瞬間彌散開來。

  有軍士蹲下身子,湊近聞了一下,大驚失色:「是.....是油!」

  話聲剛落,幾支火箭射落下來。

  只是一瞬間,火油被點燃,城門下頓時一片火光。

  城頭上卻兀自有巨木落下來,而這些巨木竟然都塗滿了油脂,雖然並未砸到人,但落到地上,瞬間燃起。

  烈火熊熊,大火邊上的塔靼兵紛紛散開,反倒是擠進城門內巷的重錘兵被大火堵在了裡面,一時間根本出不來。

  重錘兵們都是駭然。

  「砸開城門!」有重錘兵大聲叫喊。

  外面已經燃燒起火海,而且上面添油加木,顯然就是要用火勢堵死這些重錘兵。

  重錘兵無法衝過火海撤走,眼下唯一的選擇,就只能是砸毀城門衝進城內。

  敵軍利用鉤索登城,普通的大刀並不容易砍斷鉤索,但魏長樂的鳴鴻刀卻是一刀斷索。

  每一條鉤索對守軍都是威脅,所以魏長樂在城頭來回奔跑,瞧見有鉤索勾上來,立馬出刀,前前後後卻是砍斷了幾十條鉤索。

  他心中倒是對馬靖良生出一絲感激。

  馬靖良在城中儲存了大量弓箭,而且留下了鳴鴻刀,如今守城,這兩樣東西可說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雖然也有不少塔靼兵利用鉤索登上城頭,但有鐵馬營老兵坐鎮,登上城頭幾乎就等於踏進了鬼門關。

  鉤索砍斷一根就少一根,畢竟要投擲鉤索需要強悍的膂力,這並非人人都能做到。

  敵軍準備了上百條鉤索,卻也是損失近半。

  城門已經被砸穿兩個窟窿,從窟窿里已經能夠看到裡面的情況。

  本來砸出窟窿的時候,重錘兵們都是精神振奮,但很快他們透過窟窿,便見到了城門背後堆滿了木石雜物。

  看到這一幕的重錘兵,眼中顯出絕望之色。

  他們很清楚,即使砸毀城門,要想清理城門後面的木石,那也絕非易事。

  最要命的是,城中守軍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清理木石雜物,長矛箭矢肯定都已經嚴陣以待。

  身後就是熊熊烈火,身前寸步難行,而且攻城的塔靼兵們絡繹不絕傳來慘叫聲,一眾重錘兵心情沉到谷底。

  呼衍天都此刻的心情同樣也是沉到谷底。

  他從沒有覺得攻不下小小一座縣城,只是盤算以最小的代價將其收入囊中。

  計劃之中,城中有內應配合,自然是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這座城。

  但內應非但沒能幫助自己順利入城,反倒是讓自己手下的勇士落入陷阱,損兵折將。

  昨夜麾下諸將的一番話,卻也讓他意識到事態緊迫,由不得自己猶豫。

  他下定決心,即使要付出不小代價,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此城。

  所以他與諸將商議好了作戰計劃,今日全軍出擊,不再顧惜傷亡,只想著在正午之前解決戰鬥。

  土袋填河、鉤索攀登、重錘兵破門,幾套戰術組合出擊,雖然這樣強攻必然會付出傷亡的代價,但拿下城池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戰況的進展,卻讓他大失所望。

  他騎在高頭駿馬上,遠遠望著前方,所見只是手下的兵士從城頭慘嚎著墜落下來。

  還沒到正午,但他估測自己手底下已經損失了好幾百之眾。

  更恐怖的是,付出幾百條性命為代價,竟然沒有一人能真正攻上城頭。

  他經歷過無數廝殺,很清楚兩軍勝敗雖然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但士氣卻是至關重要。

  一支軍隊如果沒有必勝的信念和無畏的士氣,根本不可能有好結果。

  但這樣一座孤城,面對六千驍勇善戰的塔靼鐵騎,如此絕境,從哪裡獲取的士氣?

  如果傷亡太大,即使攻下這座城,也談不上勝利。

  「報!」一騎快馬從西邊飛馳而來。

  「骨都侯,乞骨力千長請求增派援兵。」傳令兵翻身下馬,橫臂於胸。

  呼衍天都本就鬱悶在胸,聽得稟報,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他有千名勇士,還需要什麼援兵?」

  「乞骨力千長攻打西門,遭到頑強抵抗。」傳令兵道:「城頭守軍眾多,他們利用滾木擂石攻擊我軍,我軍死傷慘重。乞骨力千長說敵軍的主力都在西門,需要骨都侯調兵增援!」

  呼衍天都怒不可遏,抬手用馬鞭指著激戰正酣的北門,「主力在西門,那我面前的敵軍都是什麼人?」

  傳令兵低下頭,不敢說話。

  「有多少死傷?」

  「超過兩百人傷亡。」傳令兵道:「守軍很兇悍,有許多勇士利用鉤索登上城頭,守軍直接抱著勇士一同跳下城頭,粉身碎骨。」

  呼衍天都駭然道:「他們.....同歸於盡?」

  「有十幾名勇士就是那樣死去。」傳令兵道:「他們還有很多人,城頭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他們的箭手不多,但.....但拼命的人很多。很多勇士已經......!」

  說到這裡,傳令兵卻是停住,不敢再說下去。

  呼衍天都抬起手臂,馬鞭已經抽打過去,狠狠打在傳令兵的肩頭。

  「勇士們不敢登城了。」傳令兵身體一抽,不敢猶豫,「只要登城,馬上就有人衝上前抱住跳下來。他們.....他們不要命......!」

  雖說北門這邊打的也很激烈艱難,卻還不見有人同歸於盡。

  此時聽說西門那邊有大把同歸於盡的守兵,即使是呼衍天都,也是後背發涼。

  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些什麼人在守城。

  「告訴乞骨力,畏敵不前,算不得勇士,既然不是勇士,就不要活著了。」呼衍天都臉色冷峻,目光如刀:「主力在北門,他如果打不下西門,讓他自己割斷自己的喉嚨!」

  傳令兵不敢多言,行了一禮,翻身上馬,拍馬而去。

  「報!」迎面又一名傳令兵飛馬而來,「骨都侯,敵軍放火,重錘隊被大火困住,進退不能。」

  呼衍天都雖然依稀看到前方有黑煙冒起,但大隊人馬擋住了視線。

  他能夠看到塔靼兵利用鉤索登城,但城門那邊的視線卻被擋住。

  此時聽得稟報,更是心驚。

  鉤索和重錘兵是他破城的殺手鐧。

  如今利用鉤索登城明顯效果不好,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重錘兵。

  哪怕戰況不順利,只要重錘兵破門,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重錘兵竟然被大火所困,這就非同小可了。

  重錘兵可不是遍地就是,即使是塔靼諸部,擁有重錘兵的軍團也是少之又少。

  塔靼第一支重錘隊,就是呼衍天都打造。

  草原部族之爭,重錘兵的作用自然不大,但是用來攻打大梁的城池,卻有奇效。

  當年塔靼大軍南下,在攻打雲中城之前,先後攻下五六座城。

  而那些城池也都是奮力抵擋,其中數座就是重錘兵破門而入。

  重錘隊挑選人手就很嚴苛,幾乎都是一等一的大力士。

  雖然塔靼有許多氣力了得的勇士,但達到重錘隊要求的卻是寥寥無幾。

  一旦入選,那一身重甲裝備就價值不菲。

  草原重甲稀少,一套重甲在草原上的價值甚至超過幾十匹上等戰馬,所以重錘隊在呼衍天都心裡,那就真的是寶貝疙瘩一樣的存在。

  他是寧可戰死十名騎兵,也不願意損失一名重錘兵。

  可眼下自己的寶貝疙瘩竟然困在大火之中。

  一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重錘隊可能覆滅在這小小縣城下,他後背發涼,冷汗直冒。

  六千鐵騎打不下一座縣城固然會成為笑柄,若連重錘隊都折在這裡,那就真的是臉面掃地,再也抬不起頭。

  「傳令,不惜一切代價,撤下重錘隊!」呼衍天都幾乎是咆哮道:「救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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