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產婆就懷抱一個小小的襁褓走上前來:「娘娘,是個小公主。」
德妃微微蹙眉,不是皇子?
她俯下身子打開襁褓看了看,應該是剛剛清洗過,稀疏的胎髮還有些濕潤,兩隻小手無意識地放在小嘴邊。
德妃突然心裡有種柔軟,這是她許久未曾有過的感受了,她試探性地碰碰女孩的小臉蛋,竟然就笑了。
「胡氏呢?」
「已經去了。」產婆只敢說這麼多,裡面的場景實在是無法形容,胡氏沒有力氣生下孩子,她們就只能生生將她的肚子從側面剖開,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胡氏死不瞑目,連孩子都沒有見上一面。
「將人和房間都處理清楚,本宮這就帶孩子去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回話。」
「奴婢遵命。」
德妃親自抱著孩子離開了景福宮,坐上轎輦往寧坤宮去。行在漆黑的宮道上,她之前篤定想搶一個皇子的想法也生出一些動搖,公主也好,起碼陛下和太后娘娘不會太過於重視,她更有把握能夠將孩子留在承玉宮,不僅能引得陛下多來探望,還不會奪了未來她親生兒子的地位。
寧坤宮。
祈蔓都已經換上寢衣了,聽聞外頭德妃求見,還一臉疑惑:「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嗎?」
白芷回道:「德妃娘娘抱著一個孩子。」
祈蔓驚得沒有拿住手中的象牙梳:「你說什麼?孩子?快請!」
看著德妃進來的樣子,祈蔓已經確信景福宮的胡氏已經生產,只是不知為何竟然沒有人來報給自己。
德妃向祈蔓行禮之後,規矩地說道:「皇后娘娘,景福宮的胡氏突然動了胎氣,宮女去叫人的路上驚動了承玉宮的人,臣妾想著太后娘娘身體不好,皇后娘娘又有孕在身,實在不宜操勞,就先一步過去看看。怎料那胡氏誕下公主之後就大出血,連句話都沒留下就走了。」
瞧她這三言兩語把話說得極為圓滿,就連祈蔓都問不出什麼來:「派人去稟告陛下了嗎?」
「尚未。」
祈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吩咐道:「白蘿,你去昭祥宮跑一趟,把這件事情告訴陛下,就說公主在寧坤……」
「娘娘!」德妃打斷了祈蔓的話,帶著一絲懇求說道:「皇后娘娘也是有孕之人,這夜晚休息最為重要,怎好讓公主在這裡叨擾,還是讓臣妾帶回承玉宮吧。」
「可是妹妹從未生養,如何知道照顧孩子?」
「娘娘放心,臣妾已經派人去太醫院尋來了醫女和奶娘,必不會出岔子的。」
德妃顯然是有備而來,要把大公主養在自己名下了,祈蔓繼續說:「公主會在承玉宮,有什麼事情尚可等明日再論。」
「是,娘娘。」白蘿領命而去。
祈蔓轉身問道:「胡氏如何?」
聽到祈蔓提起胡氏,德妃還有些傷感:「都說七生八不生,臣妾才聽說她要生產的時候就覺得不妙,還帶了上好的人參過去,都沒能留住胡妹妹。如今她的屍身還留在景福宮中,臣妾也想來請皇后娘娘示下,該如何處理,都是王府出來的姐妹,多少還是給她留點體面的。」
祈蔓想了想:「她是陛下親自廢黜的,先讓人按照貴人品級收殮吧,等候陛下的決斷。」
只要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去景福宮,胡以菱屍身上的秘密就不會有人知道。
德妃起身想要告退:「皇后娘娘,若無其他吩咐,臣妾就先帶大公主回承玉宮了。」
「去吧。」
祈蔓揉了揉太陽穴,嘴裡念著:「這宮裡當真是無一日安寧。」
昭祥宮。
岳稚垣從景福宮出來之後就直奔姚紈懿宮中,只有看到她安謐的樣子才能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兩人尚是一片歲月靜好,白蘿的話讓他又皺起了眉頭。
「陛下,莫要蹙眉。」姚紈懿先是安撫了他一句,轉而問白蘿,「孩子可好?皇后娘娘可有受驚?」
「回貴妃娘娘,德妃娘娘宣了醫女過去為公主檢查身體,應是無礙的。」白蘿知道姚紈懿是真心關心祈蔓,「皇后娘娘精神尚可,只是這麼大的事情,還是派了奴婢來稟報一聲。」
「行,陛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白蘿走了以後,姚紈懿看著岳稚垣說道:「好端端的,怎麼就會突然動了胎氣呢?陛下走的時候,她的樣子如何?」
岳稚垣面色凝重:「大受打擊,卻不見有恙。」
「要說是在剛受刺激的時候就動了胎氣也屬常理,就算是假裝,等陛下走了再發作算什麼道理,真是奇怪。「
姚紈懿隨口念了一句,倒像是提醒了岳稚垣一樣,胡以菱在他走了以後突然生產,這德妃偏生還就趕上了,名正言順地把孩子抱回了承玉宮,這環環相扣,難道真是巧合?
承玉宮。
德妃確實早有準備,等她帶著孩子回來的時候,偏殿就已經多了一個搖床,還有兩個胸前鼓鼓囊囊的奶娘等候被召喚。
「上前來,讓本宮看看。」
兩個奶娘都是二十多歲的模樣,打扮樸素,眼神多少有些畏縮。
「你們就是太醫院送過來的奶娘?」
「回娘娘,奴婢姓安,家中有兩子,小兒子是六個月前剛剛出生的。」
「回娘娘,奴婢姓林,家中有一子一女,女兒已經四個月大了。」
德妃一直低頭看著懷中已經睡著的小女孩,這才抬眼看了兩人一眼,說道:「本宮這裡不養閒人,你們務必要盡心盡力地照顧大公主,本宮重重有賞,但若有任何差池,本宮也絕不會輕饒。」
「是。」
就在這個時候,她在德妃的懷中嚶嚶地哭了起來,德妃明顯有些慌張了:「這……」
安娘上前一步,說道:「娘娘,大公主想必是餓了。」
德妃將孩子交給了安娘,她們一行人回到了偏殿,沒一會兒,她的侍女就回來說道:「娘娘,大公主正在喝奶呢。」
「甚好。」德妃鬆了口氣。
「娘娘,您也該用藥了。」
熟悉的中藥味湧來,德妃不自覺地露出了嫌惡的神情:「本宮還要喝多久才能治好這宮寒之症!」
「娘娘再忍忍吧。」
德妃接過小碗,仰頭一飲而盡,沒人看到她眼角的一滴淚也混進了藥中被一併吞進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