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溫和頌進京的日子就快到了。
說起來,溫氏也是大夏極具傳奇和神秘色彩的家族。當年太祖因不願忍受前朝的壓迫而舉兵起義,受到了各地百姓的支持,隊伍逐漸壯大,逼至金池城腳下時已經糾集了近三十萬大軍,形成破竹之勢。
本以為最後的這一戰在所難免,沒想到卻在兵臨城下的當天,城樓上空無一人,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身為丞相的溫暨手捧傳國玉璽獨自一人走了出來。
他一步一步走到太祖的面前,當著所有人鄭重地跪下說道:「陛下以身殉國,托溫暨在此奉上傳國玉璽,並託付天下百姓……」
太祖見狀,翻身下馬,本想接過玉璽,猶豫片刻還是先扶起了溫暨:「溫丞相請起。本帥久仰溫丞相大名,您這一生為國為民,可恨皇帝聽信奸佞,愧對了您的一片忠心。若本帥能得溫丞相的輔佐,是本帥之幸,天下之幸。」
溫暨已過知天命的年紀,頭髮花白,經此起義更顯衰敗。他苦笑了一聲,說道:「多謝岳帥。溫氏世代效忠大周皇室,到溫暨這裡便是終點了。作為臣子,溫暨未能守國護民,作為老師,溫暨也辜負了先帝的囑託,無顏再苟活於世。」
太祖聽出了一絲不對勁,這才發現溫暨的身體搖搖欲墜,唇角流出了一絲血跡,顯然是早已服毒:「溫丞相!」
溫暨的身體開始慢慢往後倒下,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努力回頭望去,是一個少年驚恐的面容:「祖父!」
太祖和少年一前一後扶住了溫暨,他握著少年的手:「孩子,溫氏忠的應該是百姓,是天下,是能夠帶來國家安定之人。」
「祖父……」
溫暨已經毒發身亡了。
太祖看著溫暨蒼白的面容,還有身邊強忍著淚水的少年,對下面的人吩咐道:「厚葬溫丞相,安頓好溫氏族人,待大業既成,本帥再做安排。」
「是。」
太祖親自扶起少年,他的臉上滿是隱忍倔強的表情,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看了看還躺在地上的祖父,哽咽著回答說:「溫…溫令南。」
「你可願帶本帥入城?」
眾所周知,若城門並非被武力所破,則帶軍入城之人會得到新帝的極大獎賞,而太祖這是在刻意施恩。
溫令南是個聰明人,默默地點點頭,等太祖復又騎上高頭大馬,他走在最前面,身側是四個士兵抬著已經氣絕的溫暨,帶著浩浩蕩蕩的大軍望金池城中走去。
後來太祖即位,應溫令南之請將他送入軍中鍛鍊,不過三五年時間就成長為讓人聞風喪膽的冷麵鐵血將軍。有一年南方發生動亂,溫令南奉旨鎮壓,立下功勳,成為了太祖的心腹。直到太祖臨終病重在床,溫令南也是他最先召見的臣子,親下聖旨將他封為定南王。多年過去,溫氏在朝中的勢力和在民間的聲望日漸高漲,引起當時皇室和朝臣的忌憚,屢屢打壓,溫令南權衡之下只好上奏以兵權保全族人性命,告老回到了當時太祖所賜的封地。從此以後,溫令南與其子孫低調做人,無詔不離封地。
而溫和頌便是定南王嫡系子弟,五年前承襲了王位,從此小動作不斷,此次進京名義上是給新帝岳稚垣請安,但真實意圖為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岳稚垣深知溫和頌不容輕視,為兩人的第一次交鋒做足了準備,但與此同時,他也在籌備一項大事。
這天自午後時分,小李子就帶著宮人在乾康宮進進出出,神色匆匆,很難不引起旁人注意,消息傳到後宮,總有人想要一探究竟,卻礙於前幾天宋美人被罰禁足一事不敢輕舉妄動。
夜色漸深,小李子一臉喜色地往昭祥宮走去。
「奴才小李子參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他恭敬地給正要進膳的姚紈懿請安,「陛下請娘娘往乾康宮一見。」
「乾康宮?」姚紈懿有些意外,說起來入宮數月以來,她還從來都沒有去過岳稚垣的乾康宮,次次都是他過來昭祥宮的,「陛下可有說是何事?」
「奴才不知。」可是小李子神情與往常有異,顯然是知道一些什麼的。
「既如此,那就走吧。」姚紈懿只好放下筷子,由遠青陪著乘上轎輦,沒一會兒就到了乾康宮的門口。
姚紈懿輕提裙擺緩緩登上台階,就看到一位上了年紀的嬤嬤帶著和煦的笑容候著她:「奴婢參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嬤嬤好。」
「請娘娘隨奴婢來。」
姚紈懿雖然不知何意,但還是跟著嬤嬤去了。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乾康宮,左拐右繞,隱隱聽見一陣水聲,果然來到了一處浴池。
「娘娘稍候,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
姚紈懿沒有動作:「沐浴?」
「是,娘娘。」嬤嬤淺淺俯下身說,「陛下還在等著您呢。」
姚紈懿聽了這話,垂下了眼眸,慢慢舉起雙手,任由宮女將她身上的衣服褪下。
輕抬玉足,盪起水波,姚紈懿一頭烏髮及腰,肌膚如雪,饒是遠青這樣日日陪著伺候的,再見一次也忍不住感嘆真是上天的寵兒。
沐浴過後,姚紈懿又被穿上大紅色的衣裙,嬤嬤為她挽上一個優雅的髮髻,畫上了淡淡的妝容。
「嬤嬤,這衣服……」姚紈懿看著鏡中的自己就像是新嫁娘一般的裝扮,忍不住開口。
「娘娘,您放心吧。」嬤嬤看著姚紈懿的目光中有讚賞,亦有滿意,貴妃的姿容已是無人能比,而自己的手藝只為其更添幾分嬌媚。
姚紈懿將心中的疑問咽了回去,由嬤嬤帶著走進了乾康宮的寢殿,映入眼帘的一切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整個寢殿就是喜房的樣子,窗上貼著喜字,大紅的綢緞和床褥,桌上還擺放著一對點燃的龍鳳蠟燭。
岳稚垣也身著大紅的長袍,玉立在房中,見到姚紈懿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他很想衝上去,但實際上卻是一動不動,這一次,希望她能走向他吧。
一步,兩步,三步。
姚紈懿終於走到了岳稚垣的面前,顫抖著看進他的深如大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