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宴席

  明瑛殿中歌舞昇平,僅有的幾位妃嬪皆以姚紈懿為尊,絲毫不敢有任何失禮怠慢的地方。

  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來這位來自的大涼公主,當今的皇貴妃必定不止於此,可偏生還有糊塗蛋一門心思想要謀求這份飄渺的富貴。

  「陛下!」

  岳稚垣略飲了幾杯酒,正是上頭的時候,聽聞有人說話,便微微眯起眼睛:「啊,是吏部侍郎啊。」

  「陛下和皇貴妃娘娘大喜,微臣有一份薄禮獻上。」

  姚紈懿分明瞧見這吏部侍郎手裡空空,桌上也無一物,只是身邊仿佛少了些什麼。

  岳稚垣微微皺起眉頭,正要婉拒的時候,卻被姚紈懿搶了先:「陛下,吏部侍郎也是一片美意,臣妾也很好奇是什麼呢,便讓他送上來看看吧。」

  吏部侍郎聞言大喜,一雙眼睛裡滿是殷勤。

  「好吧。」

  「謝陛下,謝皇貴妃娘娘。」吏部侍郎笑道,「微臣膝下有一對雙生女兒,一善琴,一善舞,特為陛下和娘娘獻藝。」

  話音剛落,一對身著輕紗的姐妹花先後走出,抱琴的那位盈盈坐下,輕挑琴弦,絲竹聲起,另一位便悠然起舞,身姿曼妙,眼神媚惑,如絲一般。

  岳稚垣面色略沉,幸得姚紈懿握住他的手示意無礙,低聲說道:「佳人獻藝,也算賞心悅目,陛下安心看著就是了。」

  吏部侍郎自知今日乃是孤注一擲,自己在這個位置已經枯坐了六年,同年入仕的好友大多升遷在他之前,這才想出了獻女的招術。皇貴妃娘娘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若論相貌自是無人可比。可他是男子,自認為更懂得天子所想,這雙生的妙處,就算是貌美如皇貴妃,恐也是不能夠的。

  興奮、期待、緊張和忐忑混雜在一起,他已經顧不得身邊同僚異樣的眼神,這兩人的生母乃是揚州瘦馬,又經得精心調教,只盼能入得了陛下的青眼。

  一曲奏罷,一舞落矣,明瑛殿上眾人心思各異,竟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吏部侍郎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往下滴。

  「啪啪啪」

  姚紈懿輕輕撫掌,滿眼溫柔:「吏部侍郎當真是教女有方,這琴,這舞,還有這身打扮,與宮中專門豢養的樂姬都沒有什麼不同了。」

  這話明著就是在貶低,吏部侍郎慌慌張張地跪下請罪:「娘娘恕罪。」

  「吏部侍郎此話何意,本宮何時說了要降罪啊?」

  岳稚垣插言道:「本朝官宦人家的子女學藝重在修身養性,而非賣弄伎倆,如此行為著實上不得台面,還不快下去。」

  「是,是……」

  吏部侍郎計敗,強忍著旁人投來的嘲笑暗諷,只想速速離去。

  「且慢!」

  一聲高喝,讓他覺得自己項上人頭恐怕不保。

  「前幾日吏部呈報上來的各地官員評定出了不少紕漏,朕若是沒記錯的話,此事應是你負責吧?」

  吏部侍郎復又回到原地跪下,苦了他身後的一對女兒懵懵懂懂,頂著眾人的注視幾乎要羞到地里去了。

  「心思不用到正經事上,便也就不必費了,去翰林院修書吧。」

  吏部侍郎如遭雷劈,還要求情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被侍衛拖了下去。

  「陛下,罰得也是略重了些。」

  姚紈懿心中覺得有些不妥,也想要說些什麼。

  「紈紈,你可知這雙生女獻藝背後是何等齷齪的心思?」岳稚垣目露狠意,「一龍戲雙珠,是要朕盡享齊人之福啊。」

  姚紈懿震驚地以帕掩口:「這……」

  「他竟敢將朕對紈紈的一片真心曲解成貪戀美色,真以為朕是昏君不成!」

  「莫要為不值當的人和事生氣了。」

  姚紈懿總是能三兩句就安撫住岳稚垣,兩人同時轉向川梓的方向,想來時辰不早,年年和歲歲也該睏覺了。

  川梓微微點頭,正要告退的時候,姚紈懿說道:「臣妾也覺得乏了,一併先行告退吧。」

  岳稚垣一把抓住她的手,觸感柔軟:「怎的,紈紈要將朕一個人留給這群虎狼?就不怕朕喝醉了,被人下套了去?」

  「既如此……」姚紈懿眉眼燦然,「那便一起回宮吧。」

  小李子很有眼力見地在岳稚垣和姚紈懿起身的時候喊道:「陛下起駕,皇貴妃娘娘起駕——」

  眾人以為兩位是被吏部侍郎給噁心到了,不過這一出殺雞儆猴也是澆滅了在場另外一些想要獻女求榮的心思。

  「恭送陛下,恭送皇貴妃娘娘。」

  沐遠滔等人也覺得沒什麼意思,說著話就想離場了。

  不料起身抬眼,他便撞進了一雙欲語還休的眼睛,那人見對上了,竟如受驚的小獸一般倉皇逃開,很快就將自己纖細的身影藏在了他人後面。

  「遠滔,怎麼了?」

  林宴許順著他有些發直的眼神看過去,都是一群女眷,隱隱約約能看到秦夫人和秦如霜與其他人敘話。

  「怎麼,這就迫不及待想要成親了?」

  「胡說些什麼!」

  嚴崇也把腦袋探過來,刻意壓著嗓子說:「我夫人說這位秦姑娘很是大方得體,這次陛下和娘娘可是為你用心了。」

  「我怎麼不知你二人竟對這些事情如此感興趣?」

  沐遠滔強裝鎮定,卻控制不了紅雲偷偷爬上耳朵。

  嚴崇和林宴許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與嚴崇年紀相仿,他都有閨女了,你才剛定親,怕是拍馬也趕不上咯。」

  沐遠滔瞟到自家妹子走近的身影,捏來捏拳頭道:「你可別忘了,我是你大舅子。」

  「大舅子又如何,我……」

  「一媛,你怎麼自己過來了?」

  林宴許還沒來得及嘚瑟,轉身就看見自家夫人,連忙湊上去攙扶道:「宴席散了我去接你就是。」

  「這不是見你和大哥聊得開心,不想打斷你們。」

  幾人慵懶地往外走去,沒有注意到秦大學士意味深長的目光。

  「老爺。」

  「如霜,你可看到了?」

  秦如霜眼神沉靜,絲毫沒有方才與沐遠滔對視時的小女兒模樣:「是,父親。」

  「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大夏的未來。」

  「父親……」

  秦大學士目光如炬:「你姐姐沉溺於男女情愛,喪心失智,你的才貌城府均在她之上,莫要讓為父失望。」

  「女兒明白。」

  「你弟弟守成有餘,起碼不會為你的拖累。」

  秦如霜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父親這些話像是在做最後的囑託,可離她出嫁分明還有時日,究竟緣何如此傷感……

  「走吧,咱們回府。」

  秦大學士收回了逡巡在前面幾人身上的目光,將雙手背在身後,一步一步往明瑛殿外走去。

  「父親他……」

  「如霜,不管你父親說什麼,你只好牢牢記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