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護送英勇侯夫人和臨安侯世子夫人出宮。」
「將小皇子和小公主送到偏殿哄睡,身邊不得離人。」
「其他人,都下去吧……」
喧鬧了許久的產房終於恢復了寧靜,只留下了區區幾盞燭光,岳稚垣默不作聲地在床邊站了會兒,留下深深的一眼便輕手輕腳地關門離開了。
他的身邊只跟著小李子,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在此刻寂靜無人的宮道顯得格外明顯。
不知道過了多久,岳稚垣終於在一處宮殿前停了下來。
正殿裡還點著燈,想來裡面的人尚未安寢。岳稚垣心想,也是,她怎麼能睡得著呢?
她含笑立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一如記憶中的溫婉,可怎麼會是她呢?
「怎麼會是你?」
岳稚垣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女子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陛下不該這麼問的,當您決定獨寵貴妃的時候,就應該料到會有這一天,就算不是臣妾,也會有別人。」
「怎麼會是你?賢妃……」
秦賢妃在岳稚垣衝進產房之後就離開,在自己的祺舒宮靜候來人。她在賭,賭老天是否也會厚待她一次。
「為了這一天,你籌謀了很久吧。」
秦賢妃並不在意岳稚垣這句話中的嘲諷,反倒是認真地回想了下:「也不算很久,大約是從宋氏被廢的時候開始吧。」
「朕沒想到,當初許了你協理六宮的權利,竟讓你在皇宮裡安插了如此多的人手。」
「這是陛下對臣妾的賞賜,自然是要物盡其用的。」
「到底是為什麼!」
「為了一口氣。」
岳稚垣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秦賢妃在他眼中也慢慢變得陌生起來。
「臣妾是內閣學士嫡長女,與先皇后同年小選,自知名聲不及,能入選陛下的側妃實乃大幸。臣妾不爭不搶,是盼著陛下有一天回頭的時候,能看到臣妾一直默默陪伴,可陛下卻在大業既成的那天搶了廢帝的新寵,那是臣妾第一次,對陛下動搖了。
一開始以為以色侍人者不足為患,可臣妾卻看著陛下一步步彌足深陷。若是臣妾猜的不錯,陛下是打算在貴妃娘娘生產之後,不論皇子公主,都要立她為後吧?或許,您還起了為她遣散六宮的念頭……
那臣妾這麼多年又算什麼?
宋氏最好拿捏,不過用她那不爭氣兄長的仕途作餌,她就心甘情願去作那出頭的鳥了。至於西宮那位,陛下的心裡留有幾分手足之情,用來牽制最好不過……」
岳稚垣覺得額上的青筋突突,沒想到他的後宮當真是藏龍臥虎,隨便一個拿出來都是極有心機城府的主兒。
「你想爭這皇后之位,搶貴妃的孩子,是嗎?」
秦賢妃貪戀地望著岳稚垣,用眼神描摹著他的輪廓:「是啊,臣妾自認母家不輸祁氏,就算不知道如何討得陛下的歡心,比那不知廉恥的胡氏,還有空有野心卻目光短淺的蘭氏都要強上數倍,有何不可……
陛下,就算貴妃不在了,也會有大把如花似玉的女子任您挑選,而臣妾是最適合的中宮人選,只要能站在您的身邊,做一個傀儡也好,臣妾甚至能承諾,此生無親生子,秦氏全族都將成為大皇子的助力,陛下……」
岳稚垣一步一步逼近秦賢妃,驚訝地發現她不但毫不慌張,甚至目露渴望,不是對權利,而是對他……
她說的對,岳稚垣突然意識到,他確實不了解她,沒有仔細地看過她,她的父親秦大學士是光明正大的保皇一派,幾乎事事順從聖意。而秦如雲,人如其名,從王府後院到皇宮,她都是極盡低調的存在,從未讓他覺得對姚紈懿有威脅。
「你能代替你父親,你秦氏一族做出這種承諾?」
秦賢妃以為自己說動了岳稚垣,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袖,滿臉期盼:「陛下放心,父親一向最是寵愛臣妾,此話自然作數。」
岳稚垣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秦賢妃,語氣淡淡:「你是如何知道貴妃不在了?」
秦賢妃一時語塞,後背開始一陣一陣地發涼。
「不用朕逼問,你便交代了宋氏衝撞和西宮失火是受你指使,但真正讓貴妃在產子之後出血不止,命在旦夕的卻是你身上佩戴的這枚香囊。」
岳稚垣一字一句,猶如噬骨的螞蟻,讓秦賢妃手上突然失了力氣,連帶著身體後退兩步,香囊……
她一回到祺舒宮就讓人處理了香囊,如何會落到岳稚垣的手上。
「陛下,這香囊……」
「這香囊裡面摻了什麼骯髒東西,你意圖謀害貴妃性命,還妄圖入主中宮,秦如雲,你好大的膽子!」
岳稚垣將香囊一把甩在她的臉上。
「可惜讓你失望了,貴妃她,平安無事……」
秦賢妃原想狡辯分明兩句,卻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深深打擊到,怎麼會,她如此殫精竭慮地籌謀,竟然還是讓她活下來了……
「你的計劃環環相扣,先是讓宋氏裝瘋害得貴妃早產,用西宮失火牽絆住朕,安插了接生婆,還用裝了藥材的香囊想要讓她出血而亡……秦如雲,你好歹毒的心思……」
秦賢妃只喃喃道:「她還活著,還活著……」
「倘若她死了,朕要你秦氏陪葬……」
秦賢妃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陛下,這一切都是臣妾一人所為,不要牽連臣妾的家人啊!」
「如今後悔,怕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