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示好

  胡昭媛腹中不僅是岳稚垣的第一個子嗣,更是在林太后甦醒的當天在慈安宮診出,想來定是與太后娘娘有極深的緣分了。

  聰明人當然都能猜到胡昭媛心中的小算盤,不過是看陛下對生母的孺慕之情,想要第一時間靠上這座大山罷了。

  祁蔓等人不以為然,只有祁貴嬪根本藏不住眼中的嫉妒與忿恨,怎麼就讓這個女人搶了先。

  林寧與倒是挺開心的,抓著太醫詢問胡昭媛與她腹中孩子的情況,絲毫沒有注意到岳稚垣的臉上並無初為人父的喜悅。

  胡昭媛偷偷看向岳稚垣,見他沉著臉,只有在林寧與看向他的時候才鮮活幾分,她心中惴惴,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陛下一貫如此,如今她腹中懷著的是陛下的長子,珍寶非常,母憑子貴,她的地位自然也會水漲船高,再也無人敢看輕與她。

  「胡氏是個有福氣的,也與哀家有緣,阿垣不如升一升她的位份?」林寧與的提議自然正中胡昭媛的下懷,轉頭就開始向岳稚垣輕鬆秋波。

  岳稚垣沉吟了片刻:「胡氏身孕尚淺,若現在就升位怕是福氣太過,難以受用。」

  在場自然無人反駁,胡昭媛更是不能開口索取,只好低下頭來做出一副嬌柔的模樣,期盼能引得一二人的憐惜。

  「但為皇室誕育子嗣當然是大功一件,傳朕旨意,胡氏身懷皇嗣,賜號『柔』,一應用度依照從一品妃。」

  「臣妾多謝太后娘娘,多謝陛下。」柔昭媛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盈盈下拜,動作之慢仿佛在等誰阻攔一樣,卻還是一路拜到了底。

  「哀家累了。」林寧與的一句話為這一日畫下了句點,岳稚垣沒有去姚紈懿宮中留宿,而是回到了乾康宮獨寢。

  走出慈安宮的時候,祁蔓出言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姚紈懿:「貴妃妹妹。」

  姚紈懿優雅轉身,帶起了一片裙角飛揚:「皇后娘娘?」

  「明日若是天氣尚好,本宮想請貴妃妹妹御花園一游,可好?」祁蔓笑得溫婉,一點也沒有中宮正室被一介低等妾妃搶了長子名分的惱怒。

  「皇后娘娘相邀,臣妾怎好拒絕。」

  「甚好。」

  姚紈懿正目送著祁蔓遠去的背影,被突然吹過的一陣小風打了個激靈,遠青上前為她披上了披風:「娘娘,夜間風涼,小心身體。」

  「回宮吧。」

  「是,娘娘。」

  次日,果然是適合出遊的好天氣。

  祁蔓親自在御花園設宴款待,姚紈懿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祁蔓端坐著,穿著一身流彩暗花雲錦宮裝,內斂而不張揚,她獨有的笑容讓本不算驚艷的面容多了幾分秀麗,「貴妃妹妹今日真美。」

  姚紈懿今日選了一襲煙雲蝴蝶裙,將濃密的烏髮虛挽成隨雲髻,裊裊婷婷地走來時帶來一絲生動的氣息。

  「皇后娘娘總是不吝誇獎的。」姚紈懿覺得眼前的這位女子很是有意思,有時候很好讀懂,有時候卻又無法看透,就像眼下的這個時刻。

  「妹妹是不是在想,本宮今日為何要設這個宴?」祁蔓親自為自己和姚紈懿斟上了一杯茶,眼神悠悠。

  「是。」既然祁蔓如此坦誠,姚紈懿也不隱瞞自己內心的疑惑。

  「本宮虛長妹妹幾歲,若你願意,大可姐妹相稱。」祁蔓輕啜了一口,入口是真苦啊,茶水一直留到喉嚨的時候才沁出點點甜意,「這裡算是御花園中最高的地方了,名叫飛翔亭。」

  姚紈懿才開始打量這個地方,其實跟大涼的亭台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遙遙望去似乎能看見宮城之外的一處高樓,直直矗立著。

  祁蔓自顧自走進了一段回憶中:「本宮與陛下的第一見面也就是在這個地方,一個極為受寵的皇子和一個出身高門的貴女,在外人眼中是多麼順理成章的一對,殊不知陛下與本宮也不過是世間眾多相敬如冰的夫妻之一。」

  「娘娘……」

  「妹妹不用怕,本宮今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陛下待你不同,與所有人都不同。本宮看著他隱忍、掙扎、孤獨了這麼多年,若是你真的能成為他的希冀和依靠,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娘娘誤會了,臣妾與陛下相識不過月余,哪裡就有什麼不同。」姚紈懿似是被逗笑了,他們二人的初見是在血流成河的永安殿,他一身戎裝是謀逆業成的王爺,而她是大紅嫁衣差點成為廢帝的貴妃,這才是最荒唐的一對呢。

  「信與不信,自然在妹妹,不在本宮。」祁蔓眼尖,已經瞄到了不遠處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正在靠近,「本宮不會是妹妹的敵人,此生所求也不過是家人平安罷了。」

  祁蔓的示好很是直接,不等姚紈懿說話就站起身來,悠悠的眼神望向了那處高樓:「妹妹可有看到,那是春幽台,金池城中最受達官貴族喜愛的去處,做的營生五花八門,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春幽台做不到的。」

  這時候姚紈懿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回身一看竟是岳稚垣,他昂首闊步向她走來,好像沒有注意到祁蔓,和其他人,只是向她走來。

  「紈紈。」

  「臣妾參見陛下,萬福金安。」祁蔓及時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首行禮,露出如天鵝般白皙優雅的脖頸。

  「皇后。」岳稚垣握著姚紈懿纖細的手腕,「免禮。」

  「謝陛下。」岳稚垣與姚紈懿相交的兩隻手絲毫沒有刺痛祁蔓,她只是略帶調侃的意味說道:「陛下是怕臣妾對貴妃妹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皇后……」他的語氣有點重,誰都聽出有些威脅的意味,這讓姚紈懿有些警惕。

  「臣妾就不打擾陛下與貴妃妹妹了,臣妾告退。」祁蔓不等岳稚垣的允許就搖曳著裙擺走下了飛翔亭,路經姚紈懿的身邊時,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詩句:

  「清境漸深官轉重,春時長是別人來……」(來自秦韜玉《亭台》)

  「紈紈,紈紈……」姚紈懿回過神來,岳稚垣眼中的情緒不明,「陛下……」

  「胡氏她……」

  「臣妾還未恭喜陛下,即將喜得貴子。」姚紈懿笑得真心,岳稚垣的手下卻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嘶……」

  見她吃痛皺眉,他才鬆開了手:「這就是你想說的嗎?」

  「臣妾說錯話了嗎?」姚紈懿狀似無辜,不知道又戳到了他的什麼痛處。

  「罷了……」岳稚垣是聽說祁蔓突然邀請姚紈懿去飛翔亭敘話,擔心她的安危才放下手中的奏摺趕過來,誰知道小女人無事,自己卻吃了一肚子悶氣。

  看他作勢要走,姚紈懿突然脫口而出:「臣妾與陛下,之前就見過嗎?」

  岳稚垣僵在了原地,微微偏頭卻沒有再動作,這一處的沉默或許就已經算是回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