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之前口頭威脅過，如果景夫人敢對自己不客氣，她就拿景老爺開刀。
但是畢竟雙方之後的關係還算是和諧，景家夫妻也幫了她不少忙。
她要是解釋不清楚了，總感覺自己像是白眼狼。
但沒想到的是，景老爺只是笑了笑，「霍小神醫別緊張，阿箏並無惡意。」
林夢雅還是不太放心，不過她能感覺到今天的景夫人，好像是跟之前不太一樣。
可對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受傷的手背上，不自覺地抿緊了唇，許久之後，景夫人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林夢雅覺得氣氛更奇怪了。
不過至少她能夠感覺到，夫妻兩人對她都沒有任何惡意。
今日的治療過後，景老爺就沒有往日那麼輕鬆了。
人總是這樣，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之前林夢雅只是讓景老爺不疼了，他就覺得無比輕鬆。
但其實不管是毒物帶來的影響，還是他本身身體的原因，其實都在每時每刻的影響著他的身體。
林夢雅從藥箱裡面取出一方手帕，隨意地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最近這幾日，您在泡澡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問道。
景老爺想了想，才開口。
「其實之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似乎我的身體，尤其是各處關節正在隱隱作痛。不過比之前輕了許多，至少不會讓我疼得太難受。」
景夫人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擔憂。
最開始景老爺中毒的時候就是這樣。
他們誰也沒當一回事，直到他的四肢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扭曲變形，這時候哪怕是遍訪名醫也無用了。
可在那之前，他們明明找到了一位醫門聖手。
儘管如此，對方也沒瞧出他是中毒。
如此，才會耽誤到現在這種程度。
林夢雅點點頭，繼續解釋道：「原本你的骨骼變形是不可逆的，但恰好我這裡有一個方子，可以讓你的骨骼變得柔軟一些，經過重塑之後，至少能恢復過來八九成。」
這一點，她之前就交代過，景老爺也正是如此，才會認定了她的醫術。
「如今差不多是可以開始重塑了，不過，你所經歷的疼痛非常人不能忍，如果你沒有準備好，或者是覺得太疼了受不住，我可以為你調製一些麻醉藥。」
重塑人的骨骼，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但的確是可以做到。
不過這種疼痛不亞於重新把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頭全部打斷，再接一遍。
就是怕景老爺捱不過去，所以林夢雅才會分幾個步驟。
今天，她會從對方的雙手開始重塑。
景老爺看到她嚴肅的樣子，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就拜託霍小神醫了。」
林夢雅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景老爺一眼，說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擇硬抗呢！」
景老爺失笑，搖了搖頭。
「若是可以的話，誰會喜歡疼呢？不過是逃不過也躲不開，為了活著沒有辦法。」
這話倒是很實在。
其實景老爺的心性已經很是堅韌了。
她見過太多太多的病人，就是因為無法忍受疼痛，最後選擇放棄治療，或者是放棄生命。
有人說這樣的人太懦弱了，但病沒長到自己身上，疼也沒疼到自己的身上，當然怎麼說都可以。
他們不是不夠勇敢，他們只是在日復一日的疼痛當中無法接受麻木等待的未來，所以才選擇中途退場罷了。
作為一個醫者，她能做的就是盡力減輕病人的痛苦，讓他們有更多活下去的信心。
氤氳的水汽瀰漫，相比於前面幾日，景老爺都是用林夢雅配置好的藥包來泡澡，今天的藥則是由她來親自熬製。
棕黑色的藥湯從罐子裡面被她小心翼翼地傾倒出來，再加差不多一半的溫水。
她用手輕輕地試了試水溫，溫度大約在五十度左右，是那種稍微有點熱，但是可以接受的溫度。
她滿意地縮回手，用旁邊的布巾擦乾了手上的藥水，示意可以開始了。
「請景老爺把自己的雙手浸泡進去，我這裡已經有配置好的麻醉藥，如果你實在是撐不住了，可以含上一粒。」
景老爺被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衣衫。
他現在的這副身子完全是個殘廢，就連最基本的自理都做不到，若不是有妻子的細心照料，他恐怕早就死了。
現如今有重塑筋骨的可能，更是讓他激動不已。
他點點頭，勉強坐在特製的椅子上，把雙手進入了藥水當中。
最開始她只是感覺到水溫有點熱。
但是後來他卻感覺自己雙手似乎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癢得厲害，疼得也厲害。
「要是實在太疼了，咱們就吃藥，不必硬撐！」景夫人在旁邊，一直在給景老爺擦汗。
林夢雅之所以不讓他一開始就吃藥，是這藥吃了之後，景老爺就會喪失大部分的痛覺，同樣，人也不會變得暈沉。
但其實重塑骨骼，還需要他自己的配合，所以能不吃就不吃。
如果實在是扛不住要吃，那她就得加快速度。
大約在一刻鐘之後，林夢雅取來了她今日的輔助工具，兩捆一指多寬，一個手掌長的木頭片。
「我現在要開始了，如果實在忍不住就叫出來，沒事的。」
林夢雅叮囑道。
而景老爺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會面對怎樣的煉獄，他艱難的在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剛說了一句「沒關係」，林夢雅就果斷抬起了他的左手，用兩隻竹片夾住了他的手腕。
「嗯——」一道悶哼之聲響起。
景老爺只覺得一陣劇痛從手腕處襲來，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正在用錘子，狠狠的敲打著自己的手腕骨頭。
他甚至還有閒心苦中作樂的想到，假如他從前沒有一直忍受著非人的疼痛折磨，那麼現在他恐怕早就已經支撐不住暈過去了。
可現在，他卻從這劇烈的疼痛當中品砸出了一分解脫般的快意。
終於不用再忍受那樣非人的折磨了！
他終於把自己從「鬼」變成了人。
其實重塑骨骼是個力氣活，不僅需要她對人體骨骼的精準把握，還需要在骨頭軟化的有限時間內，讓骨頭儘可能地恢復成從前的樣子。
這個活也就只有林夢雅能幹，或者是那些醫術精幹的骨科大夫，但凡要是換一個人來，恐怕景老爺就只能白疼了。
大約過去了一刻鐘，就在景老爺即將忍受不住的時候，林夢雅終於退後了一步。
「好了，要不要歇一歇，還是繼續另外一隻手？」她問道。
現在已經被她復位的左手，被她用那些小木板夾了起來，這樣之後再泡藥浴的時候，就可以儘可能地讓骨頭恢復成原位。
雖然這個過程看起來很簡單很快速，但其實如果想要恢復到原本的水平，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景老爺每隔一段時間都要穿著特製的衣服泡藥浴。
但以後就不會這麼疼了，頂多就是麻煩了一點，疼痛感應該沒那麼尖銳。
還不等景老爺回話，景夫人搶先道：「還是先歇一歇吧！」
有了患者家屬的話，林夢雅點點頭，坐在一旁揉了揉自己的手。
這活，她雖然是第一次干，但是感覺還挺新奇的。
其實林夢雅之前也覺得這種方法有點扯淡，但只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而且這個世界的藥草的作用，好像比地球更奇妙。
既如此，那她就好好地利用這些東西去造福這裡的人就好。
其他的她弄不明白就不想了。
景老爺這邊，景夫人心疼得眼眶都紅了。
景老爺虛弱地對著她笑了笑，「瞧你，多大的人了還要哭鼻子？只是疼了一點，沒事的，我還能挺得住。」
「你，你不要再硬挺了，實在不行咱們就吃藥吧！」景夫人的話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但她很清楚他的倔強。
所以並沒有強行要求他吃藥，而是在徵求著對方的意見，或者是說，在懇求著自己的丈夫可以暫時屈服。
景老爺有些艱難地抬起自己的另外一隻手。
不過他那隻手一直在水裡面泡著，濕漉漉的，於是只能遺憾地放下來。
「阿箏，我是你的丈夫，我也想有朝一日擋在你的面前，替你遮風擋雨，而不是一味地靠著你來保護我。」
景夫人的眼淚瞬間決堤，她拼命地搖頭。
「你一直在保護我，你從未失責過，阿景，我不想再看你痛苦下去了！」
都說患難見真情，其實林夢雅覺得景家這對夫妻的感情雖然有點奇怪，但真心誠意的愛是騙不了人的。
景老爺耐心地哄著妻子，直到休息的時間過了，他繼續咬牙忍著疼，讓林夢雅快速地進行另外一隻手的修整。
等到兩隻手都已經被木板包裹上，景老爺幾乎虛脫了過去了。
「最近幾天給他多喝一些固本培元的藥，方子我都已經開完了。」
林夢雅開始收拾東西，一邊下醫囑。
「手上的木板要一直夾夠十二個時辰，然後第二天是八個時辰，第三天是4個時辰，再然後是每天一個時辰，等到半個月之後就可以取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