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輛並不算起眼的青篷小馬車,馬蹄在地上噠噠作響,很快就繞過了這邊,直奔海港城的城門。
來接他們的名叫「福貴」,吳媽媽他是葉凌芳的陪房管事,因為能幹最嚴,再加上對夫人忠心不二,所以在小姐小的時候,就被夫人順水推舟地送出了夏家。
而這些年也是他替葉姨掌管鋪面,為人十分低調,在海港城內知道他的人並不多。
從第一眼見面的時候起,林夢雅就看出來對方擁有一雙十分睿智的眼睛。
哪怕是做車夫的打扮,但是身板挺拔,看起來也並不畏畏縮縮的。
「貴叔,最近海港城內有沒有什麼跟我母親有關係的流言?」
林夢雅低聲提醒夏無夭,先打聽一下城內的情況。
林夢雅他們初來乍到,休息網還沒鋪展開,所以得到的信息很有限。
但是福貴不一樣。
城內有多家鋪面的幕後掌柜都是他,所以這樣的人消息要比他靈通得多,福貴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左右,這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有一些流言不假,不過既然都是流言,小姐跟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原來,是有人說夏夫人縱女行兇,不僅對自己父親即將要生產的妾室又打又罵,而且還在夏夫人的縱容下,把對方的兄長跟外甥教訓得很慘。
林夢雅跟夏無夭對視了一眼,難道說那天在酒樓裡面,還有其他人看到夏無夭出手了?
但福貴卻道:「是有人看到趙管事的腿被打斷了,人雖然沒死,但也殘了。他家裡人去請醫師的時候,在醫師的面前對夫人跟小姐頗為不恭敬。所以,就有人傳出來說是小姐對趙姨娘不滿,所以才對那舅甥二人下手的。」
林夢雅跟夏無夭,簡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原來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不過是因為不敢去罵夏會長,所以才想柿子挑軟的捏。
可他們也不想想。
趙管事的腿被人打斷,是因為夏會長想要維持跟夫人的表面平衡,所以才對自己的「大舅哥」下了狠手。
反過來那就說明在夏會長的眼裡,葉姨跟他是並駕齊驅的存在,哪怕是他心裡再不想承認,但是得罪了葉姨,他肯定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所以,他才拿了趙管事做筏子,想著要來葉姨這邊賣慘邀功。
誰知道玩砸了不僅沒能挽回葉姨的心,反而還碰了一鼻子的灰,也是因此,他才默許這樣的留言,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發酵的吧?
「停車!」夏無夭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福貴立刻停車,然後夏無夭就從車上跳了下來,還是林夢雅好不容易抓住了對方的手臂,結果卻因為差點沒站穩摔倒。
「無夭,你要去哪?」林夢雅仗著夏無夭不敢鬆開手,低聲快速地問道。
「我要去給趙家那些傢伙一個教訓!憑什麼他們可以在背後如此詆毀我娘?呵!小小一個趙家,就算是我爹向著他們又如何?假如我今天把他們都殺了,我爹也不會讓我去給他們償命。」
林夢雅都不知道該說這姑娘聰明好,還是說她莽撞好。
「你既然都知道,那就別輕易上了他們的圈套!再說要教訓。也不是咱們出手。」
夏無夭聽到這話,疑惑地看向對方。
「可是除了我之外,誰還能為我娘出頭呢?這件事明明就是他們有錯在先,我娘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憑什麼要背負這樣的罵名?」
林夢雅趕緊順毛捋,「哎呀!無夭你想想,這趙管事的腿是誰打折的?」
「是我......是夏會長打的!」夏無夭不想說那個字,所以現在一提到對方都用夏會長來代替。
林夢雅把人往車裡拉,低聲說道:「既然是夏會長親自讓人把他的腿打斷的,那這個罪名就跟夏會長去背,再說,那不是還有一個趙姨娘嗎?只要她跟夏會長鬧起來,那這事咱們就可以有操作的空間了。」
夏無夭還是不太情願,但她覺得霍姐姐說得有道理。
「可是,趙姨娘討好我......夏會長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跟他鬧翻呢?」
林夢雅把人拉上了車,「這個趙姨娘很看重她家裡人,比如說她的兄長跟她的外甥,那更是她的半條命。那我們就讓她親眼看到自己這半條命被夏會長打折了,我就不信他會無動於衷!」
最重要的是林夢雅從葉姨的口中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那就是夏會長從很多年前開始就不能生育了。
也就是說這個趙姨娘肚子裡的並不是夏會長的種。
而且上次葉姨為了給這個趙姨娘一個教訓,已經讓人拿這件事情做文章了。
想必趙姨娘現在很擔心自己肚子的秘密,因為一旦曝光之後很可能會失去自己的一切。
所以她現在正在惶恐不安,那麼這個時候,家人就是她最重要的靠山。
如果想要讓自己的孩子繼承夏家的一切,那她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兄弟跟外甥。
也是因此在她還沒有在夏家徹底站穩腳跟的時候,她就給自己的兄弟跟外甥謀了前程,足以說明她對這兩個人的看重。
如今她肚子的秘密即將曝光,飽受秘密摧殘折磨的她肯定會更加在意自己的家人。
想到這裡,林夢雅有了一個萬全之策。
「你且聽我一言,咱們先這麼做......」
福貴動了動耳朵,對於裡面的話,他只是聽到了卻並沒有參與。
因為夫人那邊有命令,只讓他聽小姐的話,別的什麼都不必擔憂。
如果之前他還有幾分不放心,但是聽到這位霍姑娘的計謀,他就逐漸放下了一顆心。
怎麼說呢?有點損。
但是不得不說,很有用。
這樣既不會拖小姐下水,也不會給夫人製造更大的麻煩,還能懲治惡人,讓他們狗咬狗。
很好,他很欣賞這位霍姑娘。
而此時的海港城內,一處位於東街的宅院內,一個穿戴十分富貴的婦人,正捧著自己隆起的大肚子,不斷地在院子裡面走來走去。
「不是讓你們去請舅爺了嗎?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有把人請過來?是不是你們覺得我被趕出來了,所以就不盡心!」
婦人面若桃花,模樣長得是十分俊俏,只是說起話來卻是極盡刻薄,沒有半點她在男人面前的柔順嫵媚。
旁邊的人只是敢小心伺候,半點都不敢回嘴,即便如此,她們還是遭到了兩個巴掌。
只得撲通一下,跪在婦人的面前,求饒道:「小夫人明鑑!咱們誰都不敢怠慢您,早就已經派人去請舅爺了,可不知為何這人遲遲沒有回來。」
「藉口,都是藉口!還有,誰允許你們叫我小夫人的!什么小夫人?等到我把這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我就是夏家獨一無二的夫人。」
其實,在這之前,這裡的下人們都會叫她一聲「小夫人」,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沾沾自喜,既然家裡面的那個是「大夫人」,那她就是外面的「小夫人」,雖然低人一等,但也跟普通的姨娘不一樣。
可是自從被男人接回夏家之後,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在外面得到的只是男人的敷衍跟施捨!
她甚至日子過得不如那個老女人的一半富貴!
憑什麼?
她們兩個明明都是一樣的,都是這男人的妻妾,為什麼對方卻可以那般光明正大富貴逼人,而自己就只能低人一等,像是一隻見不得光的耗子?
但她並不知道,兩人的不同並不只是她們身份上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家底豐厚的嫁妝,亦沒有出去搏殺的本事。
葉凌芳所擁有的一切有一大半是她自己掙來的,一小半是娘家給的,而夏家給她的,不過是錦上添花,根本就動搖不了她的根基。
可這些話不會有人掰開了,揉碎了,對一個妾室去講,所以她就在心裡怨恨上了葉凌芳。
對方就是再厲害怎麼樣,夏家唯一的繼承人在自己的肚子裡!
只要她把這個男孩生下來,那她在夏家的日子就是風光無限!
她也是仗著自己有身孕,在夏家後宅裡面也算得上是橫行霸道。
只是最近幾天不知為何,那個老男人又把她給送回到了這個外宅。
住慣了那大屋子,回到這個外宅以後,她覺得處處都很不舒服。覺得很壓抑。
不過這老男人雖然好哄,但是他決定了的事,不喜歡任何人更改。
她原本還在猜測是不是那老女人又在鬧什麼么蛾子,結果卻收到自己的情郎消失不見的消息。
這消息讓她心驚肉跳,恨不得親自去把人找出來。
兩個人之間倒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只是她很清楚自己肚子裡揣的這個,只能是夏家的兒子!
否則她也好,家裡人也好,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而當初她借種之後,就想要把這個男人除去,奈何對方太過狡猾,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她最近幾天總是噩夢連連,總是夢見自己失去了現在擁有的一切,還被那個老男人掃地出門!
不,這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