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重新換上了那身行頭，而且也手也消過毒，帶上了消毒過的羊腸手套。
「你不要害怕這樣，你先點幾個跟你比較熟悉的人進來，讓她們先感受一下。」
馬青虹鬆了一口氣，說實在的她也有點緊張，而且面對這樣的霍小姐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就想聽對方的話。
於是，阿青還有幾個原本就跟馬青虹玩得不錯的媳婦嬸子，還有幾個傷比較輕的，都乖乖地排在門外站好。
林夢雅並沒有看她們，而是指揮著馬青虹躺了下來。
之後的檢查過程一切順利，也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沒有讓馬青虹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而且還因為對方也是個女子，她反而沒有那麼重的防備心。
「情況我都已經記錄下來了，待會我就給你一個治療的方案，以後注意一點就好了，下一個。」
林夢雅的態度十分專業，但卻不會讓人覺得他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馬青虹也是第一次體驗這種詳細的檢查，她現在反而比之前更加安心了。
至少大夫都已經檢查過了，說她沒事，那不比讓她終日懸心更好嗎？
「到我啦！到我啦！」
阿青特別的積極主動，尤其是得知自己臉上的青色胎記居然能去除之後，她現在已經把林夢雅當成菩薩看了。
林夢雅也是一絲不苟，該消毒就消毒，該撤換就撤換，一點也沒敷衍了事。
等到阿青下來，她還有點意猶未盡。
「霍大夫，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知道我身體的具體狀況呢！從前就算是哪裡有個頭疼腦熱，我也只能糊弄過去，如今被你這麼一檢查，我反倒是安心了。」
林夢雅點點頭，說道：「身體檢查很重要，但也不是所有的病都能看得出來。如果覺得哪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要硬抗，最好還是找大夫看一看，比較放心。」
阿青卻道：「誰說不是呢，可如今這世道，像你這般醫術精湛的女醫可不多見，咱們這群人就算是上了岸，那些女醫也是能躲就躲，估計也不會給我們看病。」
林夢雅自然能聽出她話中的自嘲，但這種事情她也不好說。
如果她們是晉國那邊，只要稍微費點心就能找到不錯的女醫。
這些年四泰學院一直致力於培養更多的女性學子。
隨著一批批學子畢業，很多人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
尤其是他們學院畢業的女醫，基本上都能在各自的領域裡獲得不錯的成績。
而且因為她們出生四泰學院，天生身上就貼了一層保護標籤，只要不想跟宮家學院，不想跟宮家、聖殿，乃至整個商會聯盟為敵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動他們的學生。
曾經也有人想要高價求那些女醫，被拒絕之後惱羞成怒，居然起了強搶的心思。
最後的結局當然是被痛扁了一頓，自己的家族也失去了庇護，從此之後淪為笑柄。
但也是因為有這一遭才讓那些人明白，這些女醫不僅僅是四泰學院的畢業生，更是林夢雅這位宮家家主理想的延伸。
她們會分赴大陸的每一個角落，不管是繁華的城市還是貧瘠的村莊，最後都會有這樣充滿了理想與熱情的人紮根。
有可能她們帶來的改變是極其微小的，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她們帶去的希望不會消失，總有一天能為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很顯然，眼前的這群人暫時還得不到這樣的好處。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公平是相對存在的。
雖然這裡的病患也很需要，但一時半刻的，他們還暫時照顧不到這裡。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眼前事。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見到了檢查的過程，她們對於林夢雅的靠近也不再那麼牴觸。
受器材跟環境的限制，也沒辦法像現代那樣檢查做得如此細緻，好在林夢雅本身的能力可以彌補這些不足。
但結果卻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在參加檢查的幾十人當中，其中一些傷情比較輕的，撕裂的傷口只要經過縫合就行了，但那些受折磨比較重的，就連她也感覺到了棘手。
等到一個個的檢查下來，天早就已經黑透了，林夢雅跟白蘇也不知道疲倦。
外面龍天昱早就吩咐人送來了晚飯。
但是沒有林夢雅的同意，他們不敢走也不敢闖進去，只能借這邊的廚房溫在灶上，不管她什麼時候吃，都是熱乎的。
看到這位霍家小姐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吃飯，甚至還跟她的這個助手討論傷情，馬青虹就覺得高人不愧是高人。
最開始的時候她不放心，所以就陪在診室內，但經歷了幾個之後她就面帶不豫之色地離開了。
到了外面她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群畜生是怎麼做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呢？
氣不過的她親自闖進了關押這群畜生的牢房，狠狠地將他們虐打了一番之後，才又洗了澡，換了衣服繼續守著。
等到林夢雅把所有人都檢查下來，她倒是沒什麼反應，反倒是馬青虹現在連一口水都喝不下去。
白蘇有點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林夢雅見狀遞給對方一片自己醃製的檸檬片。
「把它含在嘴裡，心裡就能舒服一點。」
這種檸檬是她在搜集藥物的過程之中找到的，味道挺香的，經過醃製之後，酸酸甜甜很是可口，最主要的是有一種提神醒腦的功效，比薄荷葉要好用一點。
馬青虹照做，的確就像是霍小姐說的那樣，她的心稍稍好受了一點，但也僅限於此。
「霍小姐，那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那些人真的治不了嗎？」
林夢雅放下了手裡的碗筷，認認真真地說道：「如果是按照現在的醫療手段來說，的確是沒辦法根治，我只能說儘量減少她們的痛苦，延緩身體衰敗的速度。」
有些痛苦對於當事人來說是非常難以接受的。
這就是為什麼每年都有很多人選擇放棄治療。
不是他們不勇敢，也不是他們的家庭負擔不起，而是這種痛苦會毀滅人的生存意志。
與其讓他們這麼遭罪，他們覺得還不如早點去了比較好。
所以林夢雅面對這種狀況的時候，都會選擇尊重對方的意願。
她當然希望自己所有的病人都能順順利利地活下去，但她不能代替別人做決定，因為痛苦只有自己才能承擔，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馬青虹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但今天她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因為那些重症病人里，包括她的母親以及家裡的另外兩位長輩。
如果讓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去死，簡直比用刀子割她的心，還要讓她覺得痛苦。
她們本來不應該經歷這些的！
都是飛龍幫的那群畜生！
她要殺了那些人，給自己的親人賠罪。
「不過我覺得你還是詢問一下患者的意見比較好，當然我可以減緩她們的痛楚，儘量讓她們在餘下的時候過得比較舒服一些，但是其他的我就愛莫能助了。」
馬青虹抹掉了自己的眼角的淚水，正式對林夢雅鞠了一躬。
「還是要多謝霍小姐，如果不是你的話，恐怕剩下的這些族人我也保不住。」
「明天我會按照承諾，帶你去找我爹留下來的那些錢財，不過我希望你們能晚走幾天，到時候我跟我的同伴會護送你們過前面的海域。」
誰知林夢雅卻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其實比起那些金銀財寶，我更希望你能為我們籌集一些物資，我們這條船上的淡水不太夠了，還有一些新鮮的水果跟青菜。」
他們原本靠近這座海島就是為了補充物資，誰知道居然會遇到這種事。
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可能是冥冥之中註定了的。
馬青虹有些意外，但還是堅持道：「不，霍小姐，這些東西我自然會為你準備，但我阿爹留下來的那些東西，我覺得你們會喜歡的。」
島上的日子雖然過得沒那麼富足，但實際上他們並不窮。
只不過是因為這些金銀留著其實也沒啥大用，他們一些吃喝基本上可以自給自足，頂多就是跟來往的商船換一些不太常見的東西，還有最重要的就是糧食。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選擇出去闖一闖，避免島上的交易太過受制於人。
但如果她早知道島上會發生這種事，她肯定會早點回來，或許自己的親人就不會死傷慘重。
想到慘死的阿爹跟祖父，她直到現在還沒辦法接受。
林夢雅卻再三婉拒，然後她想起了一件事。
「要是說金銀珠寶的話，我倒是有件事希望能拜託你。」
馬青虹現在是把她當成救命恩人一般的，都沒問她是什麼事，張口就應承了下來。
「霍小姐只管說，便是讓我去劈開浪頭，我也會照做。」
林夢雅說道：「比那個稍微能簡單一點，就是我們在島上找到了飛龍幫的這群人，用搶來的貨物換取的錢財。」
「這些東西與我們來說沒用，更重要的是這上面牽扯了太多的冤魂孽債，所以我們想著，不如把這些還給那些來往的商船家屬的手中，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