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蘇把已經晾得溫熱的素餡包子拿過來，這群人自打出生那天起，就沒吃過這麼精細的食物。
他們不敢去接白蘇手裡的包子，還是林夢雅接過來，然後分給了他們。
林夢雅也沒讓他們去洗手，只是讓人拿來了一些濕布巾，給他們發包子的時候，順便擦了一把而已。
這群人的生活習性已經跟野獸沒有什麼兩樣，想讓他們重新接受教化其實是需要很漫長的過程。
她乾脆也坐在地上，學著他們的樣子，捧了一個包子，然後張口就咬了下去。
那群人一看到她的動作，也紛紛跟著學，然後他們的眼睛就亮了。
好軟！好香！好好吃！
這些年就連生肉，他們也照啃不誤鍛鍊出來的強大咬合力，面對著喧軟的包子的時候，竟差點就沒了用武之地。
他們發現就算是不用力去撕咬，也可以把這個香香的食物吃進嘴裡，於是，他們的速度變得更快了一些。
等到他們把整個包子吃下去之後，發現肚子並沒有傳來微微的疼痛感，這才確認這種食物是可以食用的，也不會有孩子或者是老人吃了之後會死去。
這麼多年來，他們就是憑藉著這一點來判斷食物是否可以食用。
林夢雅知道他們根本沒吃飽，於是一個人又發了一個，但沒想到這一次大家並沒有立刻下嘴去吃，而是紛紛回到了之前他們住的那個營帳。
她坐在原地沒動，結果就有兩個成年野人發覺了她沒過來，就立刻跑過來抓著她的手，把她往那邊拖。
林夢雅：得，明白了，這是一個都不能少的意思。
她用眼神制止住了想要衝上來解救她的人，然後起身，被他們拽到了營帳里。
此時，胥家的那個老太太的手裡，已經被塞了好幾個包子。
林夢雅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壯年人，會選擇在確認食物安全無害後，才把食物帶回去給老人跟孩子食用。
胥家老太太的牙齒並不如年輕人那般鋒利，雖然她的年紀並不算特別大，但是野外那過於原始的環境下，她的牙齒也早就隨著撕咬那些堅硬的食物而脫落。
此刻再一次地吃到了綿軟噴香的包子，她瞪大了雙眼，之後更是吃一口，就有一滴眼淚落下。
她用手指好奇地抹了抹自己眼眶下的淚水，似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哭。
林夢雅看到這一幕，對於那深藏在幕後之人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如果不是那群人的狼子野心，也不會造就這樣的悲劇。
她趕緊轉身，讓人去多拿一些包子過來。
這群人的胃口都大，但林夢雅也沒有讓他們吃得太飽。
哪怕是已經適應了野外的生活，可他們的身體機能也出現了一定的問題。
如果現在開始調理的話，至少也得需要個三五年才能養過來，而且之後還要面臨著諸多問題。
想讓他們徹底回歸正常的人類社會生活，那肯定不是簡單之事。
她把人帶回來就不會不負責任，可這件事，她最多只能起到一個協助的作用。
中午，得到了消息的樂正岳跟杜止戈都趕了過來。
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並不算是一件小事。
或許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許多莫名消失的古族族人，都像是這群人一樣，被人當成野獸一樣虐待，豢養。
此事一旦宣揚出去，勢必要引起不少人的恐慌，本就已經不平靜的古族不能在起這樣的波折。
且這是他們的族人，被人殘害至此，他們絕對不能不管。
樂正岳才幾日沒見，眉心的兩道溝壑就已經清晰可見，足見他U最近真的是沒少操心，頻頻眉頭緊皺，才會出現這樣的效果。
等到他見到那些胥家後人的時候，更是氣得臉色鐵青，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畜生！」
這兩個字，被他咬牙切齒了好一陣子，才吐了出來。
「的確是夠畜生的，不過，你最好做好準備，這樣的狀況恐怕不是個例。」
坐在營帳里，給這群胥家人把脈的林夢雅，給出了一個讓他心神俱裂的回答。
「什、什麼？你的意思是說還有人像他們一樣被殘害？」
樂正岳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最後還是靠著杜止戈，他才沒有被當場氣地倒下。
「嗯。」林夢雅點點頭，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幾頁紙，輕冷聲道：「這是我剛才用古族方言詢問出來的信息，雖然看起來有些顛三倒四，但我估計應該跟事實相差不遠。」
「也就是說，在那試藥廠消失之前，已經有不少人被迫接受了所謂的『改造』。而且胥家人去的那一天，就親眼見到過有人被拉走。」
事實上，胥家老太太說得更具象一些。
她說她被帶過去的那一天正好生病了，迷糊之間，她被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嚇到了，所以才會印象深刻。
而這個「怪物」，就是所謂的「成品」。
胥家人大約是覺察到了曾經還是個小姑娘她的心志堅定，所以有意無意地把一些信息灌輸給她，就是想要有朝一日能把這些內容都披露出去。
那是一段非常漫長，且極端黑暗的過去。
那些人所用的手段不僅能夠折磨人的身體，更是能夠完全摧毀人的意志。
還是小姑娘的胥家老太太，被所有胥家人用生命保護起來。
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些折磨落在自己，落在自己至親之人的身上，沒有被折磨瘋，沒有完全喪失人性，已經算是一場奇蹟了。
之後那裡被棄用，應該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不過具體的她並沒有看到，等到她被家裡人帶出去的時候，那裡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可她的家人，卻已經完全被摧毀，成為了只會在林子裡面奔跑的野獸。
她也這樣渾渾噩噩地生活了那麼多年，甚至已經長久得幾乎忘了為人的感覺。
如果林夢雅他們沒有找到這群人，恐怕再過幾年等到老太太也離世，那麼胥家的秘密，就會永遠被埋葬在時光里。
林夢雅也取過來一粒藥丸，直接塞到了樂正岳的嘴巴里。
他只感覺到一陣清涼的滋味，從舌尖直通到喉嚨，然後剛才那種胸口差點憋住的感覺逐漸散去。
「還是要多謝你，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樂正岳此刻面對林夢雅只有深深的愧疚。
而且那種想要一輩子追隨她的信念，更是一次比一次強烈。
只可惜，她的身邊已經充斥著那麼多能幹又忠心的，恐怕就算是現在自己排號，也沒有機會擠進核心圈子了。
對於這件事，樂正岳每每想起來都深覺後悔。
可他又沒有辦法，時間是無法倒流的。
而且就算倒流回去，難道他就可以說服那些老古董不跟宮家作對嗎？
呵！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這輩子，他們跟他一樣，只能活在深深的懊悔之中，因為失去了唯一一飛沖天的機會。
林夢雅安靜地搖了搖頭，「現在已經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這是一些藥方以及他們每個人的狀況。」
「我需要他們暫時在這裡停留幾天，之後我會把他們交給你，他們還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的了。」
樂正岳立刻義不容辭地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絕對不會讓他們再受委屈！」
林夢雅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這話，好像在某個渣男語錄里聽過。
被涼涼看了一眼的樂正岳，頓時有種心虛的感覺。
奇了怪了，他說的明明是實話呀！
出於對林夢雅的信任，胥家老太太對於樂正岳也信任了幾分。
她比那些沒有開化的子孫都明白，林夢雅不是他們的同伴，但卻是他們的恩人。
胥家人雖然已經失蹤了幾十年，但與他們交好的家族倒是還有那麼一兩族。
當然，樂正岳不可能把這些人假以他人之手，但還是要打聽一下，幾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夢雅給他們配置了一些補養身體的藥，不過喝藥的時候卻鬧出了一點小小的風波。
這群人他們的嗅覺跟味覺相當靈敏，所以在嘗到藥裡面有熟悉的苦澀味道的時候，就說什麼都不肯把藥喝下去。
林夢雅解釋了半天，告訴他們這些藥不會讓他們肚子疼，也不會讓他們死了之後，這群人才將信將疑地把藥喝了下去。
當然，她也知道那一簸箕香噴噴的菜包子，才是最主要的誘因。
喝了藥以後，這群人就分外安靜，不多時，就睡成了一團。
他們還保持著在野外取暖的習慣。
最小的孩子睡在最中間，老人睡在稍微靠外一點的位置，強壯的成年人則是守在周圍。
這樣他們不僅可以防寒取暖，而且可以在危險來臨的時候保護群體裡面最弱勢的那一類同伴。
林夢雅趕緊趁著這個功夫，給所有人做了一次檢查。
之前他們雖然還算是配合，但有些檢查還是不太配合。
所以她就想著乾脆一碗藥撂倒，然後挨個仔細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