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通眯了眯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著老友的五官。
雖說這些年老友也是滄桑了不少，但當年的杜止戈也絕對能夠稱得上是少玄軍排上名的美男子。
當然，他也深知他的這位老友當年跟那個姑娘的愛恨糾纏。
只能說造化弄人。
兩人當初也是羨煞旁人的一對神仙眷侶，但最後卻分道揚鑣，也曾讓他背地裡唏噓不已。
聽說兩個人當時都已經互許終身，就差一紙婚書了。
結果還是有緣無份。
唉！
不過若是按照那兩個人當初分開的年齡來算，少說也得有個十八九年了吧？
他又自以為隱晦地看了眼那個叫林子的小年輕。
這小傢伙生得倒是面嫩，而且從身量上來看，的確像是個十八九歲，還沒怎麼長開的小青年。
難道說——
陡然間，穆通的神色變了變。
從一開始的疑惑不解，到後來的恍然大悟，也只需要一個腦補的時間。
原來，是這樣！
也怪不得老友如此信任這個小傢伙。
竟是因為這小伙子居然是老友的兒子！
林夢雅還不知道，就這麼短短的幾秒，卻足以讓這個看起來嚴肅又正經的一營主將，把她跟杜參軍的關係想像得如此狗血又複雜。
她並不在乎對方信不信任自己。
反正她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至於要不要相信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何況，她相信杜參軍一定不會放過這個線索。
「我說了，這是我在大統領的房間找到的。如果你不信的話，那......」
「我信！」穆通突然開口說道，林夢雅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的——慈和？
嗯？為啥啊！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啊！
「放心吧，我跟你......你們杜參軍一樣，絕對信得過你說的這些。」
邊說著，穆通還邊用打量世侄的眼神去看眼前的林子。
嗯，這孩子雖然身材過於單薄了，但眼神清明，一看就是立身正派的好孩子。
看來這些年，十娘應該破費了一番心思，把孩子教養得很好。
而且倆人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再加上杜老弟的妻子也早就沒了，兩個人經歷了這麼多，也該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別人不著急，可他這個當兄弟的，可不能看著老友這麼稀里糊塗地錯過最後的機會。
林夢雅頂著穆通的目光。
天吶！她為什麼感覺對方的眼神好像更奇怪了？
她現在真是恨不得把對方的腦袋給破開，好看看裡面究竟藏著多可怕的東西。
不然光是這眼神，就讓她感覺到奇奇怪怪的，簡直太可怕了！
「兩位大人信得過我就好，既然如此，那兩位大人不如細細的查探一下這藥的來源。」
她低垂著頭，顯得更加恭謹乖巧。
杜參軍捏著那小瓶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眼，然後才看向老友。
「穆老哥，剛才你說見過這東西？」
「嗯。」
回過神來的穆通，也顯得相當謹慎，「我曾經在大將軍的桌子上見過跟這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瓶子。」
「只不過當時他的狀況還算是不錯，誰知道短短几日之後，就傳來了他重病臥床不起的消息。」
「我本來還不相信所以就想要求見大將軍，結果，發現事情真的如同傳言一樣，人已經病入膏肓了。」
「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沒想到這其中還真的有古怪。但是世......林子，你可知這是什麼毒藥？」
一句「世侄」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還好他反應快，不然就讓好兄弟跟世侄子尷尬了不是。
林夢雅還是覺得奇怪，不過這並不影響她辦正事。
「這裡不是毒藥。」
「不是毒藥？」兩位主將大人異口同聲，顯然沒想到這件事跟他們猜測的有些不同。
「對。雖然這藥並不算是毒藥，但若是身患頑疾的人吃了，那就跟毒藥沒什麼兩樣。」她淡淡地說道，將這藥的藥性娓娓道來。
兩人也算是見多識廣，卻還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沒想到，普通人吃來算得上好藥的東西，在另外一些人的身上，竟是比毒藥還毒三分。」穆通顯然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些東西，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茫然。
杜參軍看著老友的樣子偷笑。
然後故作豁達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正所謂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就算是再好的藥，若是使用不當也會變成要人命的毒藥。」
一邊說他還一邊對林夢雅擠擠眼睛，「林子，你說對不對？」
「對，您說的非常對。」林夢雅一點不吝嗇於自己的誇獎。
穆通無奈地看了一眼老友。
唉！也不知道說這傢伙點什麼好。
大約是真的很在乎這個孩子吧，他總感覺自己這老友不像是個爹，倒像是個狗腿子。
「這些藥就算是給再厲害的大夫來檢查，也是檢查不出任何毛病來的。」
「同樣，若是不知此藥藥性的大夫見狀，也只會那麼疑惑為何服藥者的身體會每況愈下，但卻查不出任何原因。」
「我猜大將軍身邊也應該是有信得過的大夫侍奉的。」
「或許那人並不知道大將軍衰弱的原因就是這藥，但是作為大夫，我想他一定不會讓大將軍用一些來歷不明的藥物。」
「二位主將大人也可以在這上面找突破口。」
倆人互相一對視。
心道林子兄弟/世侄說得沒錯！
「好！那就按你說的，我們立刻去找這位大夫。」杜參軍的行動能力沒的說，當下就要召集人手，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侍奉大將軍的大夫。
穆通卻難得遲疑了一步，然後對著林夢雅慈愛地問道：「這些年，你可還習慣？」
林夢雅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還好。」
穆通嘆了口氣，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為兄弟做點啥。
於是，他以一個長輩的口吻，親切地說道：「不管怎麼說，這些年都苦了你們母子。」
「你放心，往後有我在，必不會讓你們再受委屈。」
「至於杜老弟，他雖說這麼多年來一直對你們母子二人不聞不問，但他心裡也是有苦衷的。」
「你可以怪他，也可以恨他，但我衷心的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
林夢雅眉頭微蹙，隨後她就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穆通之所以如此奇怪，恐怕是把他當成杜參軍的私生子了？
她真是謝謝他了。
這麼能腦補，乾脆不要當什麼主將了，去當個劇作家吧！
牡丹亭啥的或許就能夠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穆主將誤會了，我並非是杜參軍的孩子，我們兩個真的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穆通一愣，但還是有些不相信。
心道這孩子否認得如此乾脆，恐怕真的是被傷透了心。
這個老杜啊！可真是糊塗。
「好好好，就當你們兩個沒有關係。」
「但你也看到了，他也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的。」
「以後你們慢慢相處就會知道，他雖然算不得一個好父親，但他真的是個好人。」
林夢雅一腦門子的黑線。
這就給她安了個爹？
且不說她「原來」的爹能不能樂意，關鍵是她媽也不能同意啊！
她爹娘感情甚篤，這要是讓她爹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出來一個「情敵」，非得氣得拔劍跟對方決鬥不可。
「我真的跟杜參軍沒有關係，我發誓！」她舉起手來，義正嚴詞地說道。
結果，穆通表面上是信了。
但背地裡他還是叫來了自己的大兒子。
「子行啊，往後在軍中你要多關照一個叫林子的小伙子。」
「他今年大概跟你弟弟子義差不多大。」
穆通提起的是他那十九歲的小兒子。
那臭小子別看年紀不大，但是闖禍的能力可是一頂一的。
他生怕老友之前沒養過孩子，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怎麼去管，所以就只能私下裡叫來大兒子吩咐他。
「是，父將。」
穆子行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是他還是習慣性的聽從父親的命令。
直到父親告訴他，那個叫林子的男子，竟是杜叔父的兒子！
這可讓穆子義驚訝非常。
他也是聽說過父輩之間的那些傳聞，所以對林夢雅不由得更為上心。
林夢雅猛地回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飛快地躲到了旁邊的營帳里。
她能夠感覺得到，對方只是跟著她而已，並沒有什麼惡意。
何況這是在軍營里，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受到任何地阻攔，這就說明這個人應該是軍營里的人。
奇怪了，難道是杜參軍那邊又鬧什麼么蛾子？
也不對。
雖然她沒看到對方的正臉，但是那傢伙給她的感覺很陌生，應該不是神機營里的人。
不是本營的，卻能夠隨意在營地內行走。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對方很有可能是穆通麾下的玄策營的人。
不過玄策營的人，跟著她作甚？
林夢雅觀察了一陣子，發現對方還真是就站在不遠處看著，甚至連上前的意思都沒有，這讓她更加費解了。
她能夠理解穆通可能是不信任她，所以才叫人來跟著她。
但這是不是過於明目張胆了？還是覺得她年紀小好騙啊！
這都不是監視了，就差站在她床頭盯著她看了好嘛！
不成，她得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