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大概頹廢了不到一刻鐘,杜參軍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沙啞著聲音吩咐道:「天黑了,掌燈吧。」
林夢雅略有些忐忑的心,這才恢復到了原位。
雖然早知道杜參軍能邁過這道坎。
但看到他那副樣子,不管是林夢雅還是神機營的一眾漢子們多少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得是多大的事啊,才能逼得杜參軍這樣堅強的硬漢居然如此地崩潰?
掌燈之後,杜參軍就喊人進來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地面。
林夢雅這才發現,地上的東西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碎了的只有一個不值錢的粗茶碗。
其他的頂多就是沾上土啥的,撿起來拍拍土還能繼續用。
這人啊,現在學的可真是摳門。
等到營帳內收拾乾淨了,杜參軍那邊也迅速地吃完了今天唯一的一頓飯。
整個人也回復了從前的沉穩睿智。
「林子,我叫你過來是有件非常要緊的事,需要你親自去做。」
林夢雅點點頭,「大人吩咐便是。」
雖然表面上林夢雅跟龍天昱都算是神機營的一員,但杜參軍心裡清楚,他們能幫自己便是天大的情分。
何況這兩人來到自己身邊以後,為他解決了不少緊要的問題。
毫不誇張地說,這兩人不僅僅是他自己,甚至可以說是整個神機營的大恩人都不為過。
這份情他在心裡記著。
並且打算著總有一天,自己會回報給他們。
而且這個決定,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身份上的改變而改變。
「我希望你們能親自帶著那六百多人轉移出去。」
「我知道此事有不小的難度,但你放心,我會帶著兄弟們給你們做掩護。」
林夢雅的心猛地一突。
山洞船塢里的六百多人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安頓好的。
怎麼這會又要撤走了?
「大人可是預感到了什麼?」她壓低了聲音,滿臉嚴肅地問道。
杜參軍捻了捻剛抓在手上的密信。
這是他的一位故交,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給他傳過來的消息。
他的那位故交跟穆通一樣,曾經與他出生入死過許多次。
後來因為兩個人的追求不同,就此成了陌路人。
只不過還是抵不過那份深藏在心中的熱血情懷,對方不忍看到昔日的摯友落難,於是冒險將此信送出來。
杜參軍不由得唏噓不已。
恐怕從此以後,他們才真的成了生死陌路,再也沒有了當年的情誼可追憶了。
「少玄軍的高層已經下了命令,想必不久之後就會有人被推出來當替罪羊。」
「你覺得以他們的行事風格,誰最合適背這項罪名?」
杜參軍的話讓她沉默了。
「他們沒有證據,再者我們行事一向小心。就連此事爆出,表面上也查不出我們參與的痕跡。」
林夢雅明白杜參軍要她帶那些人離開,一是為了不波及到他們,二來是為了避免有後顧之憂。
這,怕不是要跟那群人拼命的意思了!
杜參軍苦笑著搖了搖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何況這些年來,他們強加到我們身上的罪名還少麼?」
「從前不過是因為我們雙方各自有顧忌,誰也不能拼個魚死網破。」
「但是往後可就難說了。」
從得知大將軍出事開始,他就隱隱約約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大將軍與大統領看似各占據少玄軍的半壁江山,井水不犯河水。
實則兩人一直在明爭暗鬥,雙方的勢頭也是此消彼長,從來就沒有過和平共處的可能。
如今大將軍已經身死,那就意味著從今以後少玄軍將會由大統領一人獨大。
那像是神機營這種一直跟大統領作對的眼中釘,就會成為首要被除掉的目標。
「或許,大人可以帶著人跟我們一起走。」
林夢雅有些不忍地提議道。
但杜參軍卻只是搖了搖頭,他說道:「從我進入軍營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註定了我不會因為任何事而退縮。」
他輕輕地拍了拍林夢雅的肩頭,略有些感慨地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交給你,你一定能夠替我辦到。林子,假如要是我回不去了,往後你看在咱們倆的交情上,多照顧他們一些。」
林夢雅總覺得這話說得不太吉利。
咋整得好像是要託孤一樣。
就算是事情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她跟龍天昱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也會想辦法救他們的。
但兩人的對話,卻在此時被人打斷了。
白敬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到她略點了點頭,就有些迫切地說道:「穆主將那邊出事了!」
「他被人以私通外敵的罪名抓了起來,現在那邊已經鬧得亂鬨鬨了,有不少人堵在那要上面的人給個說法,恐怕一個處理不好就得打起來。」
杜參軍眉頭一擰,當即就要跟白敬一起走。
林夢雅追上去想要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卻被杜參軍攔住了。
「你快走,現在就走!對了白敬你留在這,等到人都安全地送出去了你再來找我。」
白敬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林夢雅跟白敬只能看著杜參軍,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走吧林子,咱們趕緊去把人給轉移出來,我現在就去找人。」
轉移人手這件事,杜參軍之前就有所安排。
這畢竟是六百多人,不是小數目。
不管以什麼名義進出山谷,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林夢雅卻道:「現在召集人手已經來不及了,你跟我來。」
對方敢先對穆通下手,大概是因為對方當初撞破了牆的事已經瞞不住了。
雖然他們還不能確定,這次的事情跟穆通有沒有關係,但的確是可以趁機把人滅口,那就沒人知道那些事了。
不過她知道穆通不會坐以待斃。
他一定還有後手。
自己要做的就是不給他們兩個拖後腿,把人先帶出去。
白敬還是第一次跟她去那個山洞船塢。
本來以為會看到一群慌亂不堪的災民,沒想到,這些人早就已經井井有條地收拾完畢。
林夢雅剛進去,就有兩個人跑到了她的面前。
「林子都已經收拾好了,咱們什麼時候走?」
這倆人白敬倒也認識。
是當初派去跟林子他們一起執行任務的人。
怪不得之後都沒怎麼看到他們,原來人一直在這裡。
「告訴大家,即刻起程。讓大家一定要跟緊了,千萬不能掉隊!」
她大致地檢查了一下他們收拾起來的東西。
之前杜參軍就傳過話來,讓他們除了一些必要物資之外,任何東西都不要拿,也不要拖延上路的時間。
別看這六百多人一個個面黃肌瘦,但心卻很齊。
不消片刻之後,山洞內就已經擺滿了小小的包裹,除了一些必要物資之外,沒有人拿任何一件多餘的東西。
經歷過船上的那一遭,他們現在已經意識到,除了生死之外,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林夢雅站在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對著所有人說道:「大家不要害怕,緊跟著前面人走。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及時去找身邊巡邏的人求助。」
「記住!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驚慌,也不要跑散,我們會平安出去的。」
「好,我們相信你!」眾人齊齊說道。
林夢雅深深地看了那些人一眼,手一揮,「出發!」
......
此時,少玄軍的營地內,幾乎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穆通被人押送到了棲王山谷的點將台下。
這裡曾經代表著少玄軍所有人的輝煌與驕傲。
每一個進入軍營的士兵們,都渴望在這裡奔向自己的宏圖偉業。
穆通也不例外。
只不過上一次在這裡,還是他被大將軍親自授予一營主將的軍銜。
從那一刻起,他就成為了這一營的靈魂與支撐。
沒想到今天他居然以一個罪人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這裡。
當真是令人覺得諷刺不已。
「穆通,你可知罪?」
點將台上,一位身穿赤紅色軍裝的中年男子,冷冷地俯視著她質問道。
穆通垂下眸子,「我無罪。」
「沒想到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如此嘴硬,當真是讓我失望不已。」
赤紅色衣衫的男子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寒意。
「你私通外敵,參與販賣人口的勾當。」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竟然還不知悔改,當真是冥頑不靈!」
穆通這次抬起眼睛,看向對方。
「這些我沒有做過,我自然不會認罪。」
「至於參與販賣人口那更是無稽之談!我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你們也不用白費力氣,除非我死,否則我絕對不會任由你們把罪名栽贓到我的頭上。」
這話說得很決絕。
那人一聽,便明白這人肯定是不打算認罪的了。
當下便冷笑了聲,「真是冥頑不靈,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嘗嘗軍威之厲!」
說著,就讓人請出了少玄軍用來懲治罪大惡極的叛將的「殺將鞭」!
這鞭子一下抽下去,輕則讓人皮開肉綻,重則當場殞命。
穆通咬著牙,眼中划過一抹悲痛。
看來對方不僅打算讓他背上罪名,甚至還要光明正大地讓自己永遠開不了口。
這群人,好歹毒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