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七百一十四章 爛到根上

  唇亡齒寒的這個道理,杜參軍明白,別人也未必不懂。

  只是他們都存著僥倖的心理,甚至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覺得自己只要助紂為虐,就能不受到任何懲罰。

  甚至於,他們也把自己當成了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以一種極為高傲的姿態俯視著這些原本跟他們一脈相承的同胞。

  卻忘了自己在選擇當狗的同時,也丟掉了為人的尊嚴。

  他們的下場,又會比那些被他們送出去的同伴好到哪裡去呢?

  林夢雅就默默地聽著杜參軍罵了半天。

  也是難為這位參軍大人了。

  估摸著是把這些年聽到的所有可以用來罵人的詞彙,都搜刮乾淨了,但卻難以平復他那複雜的情緒。

  最後實在是罵累了,他才氣喘吁吁地坐下來。

  林夢雅看準了時機,給他遞上了一杯溫熱的水。

  她本來是覺得,通過這件事或許她跟杜參軍之間的合作就可以敞開來談了。

  但現在看來,好像還欠點火候。

  人之所以會怨,那還是因為心有期待與不甘。

  而這樣的杜參軍就算是跟她合作了,到時候也難免會因為顧及到同袍之義。

  這不是她跟龍天昱想要的態度。

  如今的古族,必須要痛下決心,要有跟腐朽的過去徹底割裂的準備才行。

  不過以現如今古族高層的態勢而言,這一天恐怕是不遠了。

  「唉,林子,有時候我真是覺得很頭疼。」

  杜參軍有些頹廢地靠坐在椅子裡。

  自從那天晚上出事以後,不斷有相關人員冒出頭來,也因此才順藤摸瓜地找到了現在名單上的這些人。

  縱然杜參軍早有準備,但也是被嚇了一跳。

  「不管大人如何做,我們都會忠心跟隨大人。」

  她低著頭,說出了神機營眾將士的心聲。

  杜參軍重重地嘆了口氣,不過林夢雅知道,這人恐怕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去把人都喊進來吧。」

  「是。」

  早在她進來之前,就看到有不少神機營的得力幹將們聚集在主將的營帳前了。

  只不過杜參軍誰都沒叫,反而是讓她先進去。

  林夢雅心知肚明,杜參軍雖然沒把她跟龍天昱的身份全猜對,但也從這些時日裡看出他們對於神機營是毫無惡意的。

  這樣一來,雙方就有可以合作的基礎。

  既可以各取所需,也可以相互協作。

  比如說現在,林夢雅就跟龍天昱也召集人手開了一個緊急的小會。

  那名單她看過一遍以後就不會忘。

  這會正好可以給龍天昱默背出來。

  同時龍天昱也拿出了他自己整理出來的名單。

  林夢雅沒想到,龍天昱的名單居然更詳實。

  甚至還有些標註出了隱藏起來的利益關係。

  林夢雅都看傻了。

  這份名單絕對要比杜參軍的那一份更加有用。

  畢竟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毫無關係,可背地裡卻牽扯極深。

  有了這樣的一份名單在手,她相信這群人恐怕是跑不掉了。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呀?」

  林夢雅嘖嘖稱讚,但她也很清楚,這樣的一份名單,絕對不是光靠幾天的時間就能夠整理出來的。

  龍天昱喜歡看她眼中的讚賞,自然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從我們第一次發現古族內部有人無故失蹤開始。」

  她愣住了。

  第一次?

  那時間可就遠了。

  林夢雅不由得驚訝萬分地看向自家男人。

  「行啊,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敏銳。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厲害得沒的說!」

  這一把不僅誇了龍天昱,她還絲毫不覺得自己臉大地加上了自己。

  「是啊,作為你的男人要是沒點子本事怎麼能行?」

  龍天昱也笑眯眯地跟著配合。

  恐怕誰也想不到,這兩個白天一個賽一個的成熟穩重,私底下居然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

  但林夢雅卻覺得心情很好。

  就算是再厲害的人,在聽到來自自己最親密的愛人的鼓勵跟肯定的時候,心裡也會甜如蜜。

  這一點上,倆人都是無師自通。

  當然,龍天昱的這份名單林夢雅是不可能給杜參軍共享的。

  旁的不說,在倆方人馬沒有徹底交付信任之前,這份過於詳細的名單只會讓杜參軍起疑心。

  或許還會認為他們是不懷好意,反而更容易起齟齬。

  但知道這些關係以後,林夢雅就可以在暗中提醒杜參軍那邊。

  至於龍天昱也會在暗中行動,將此事擴大影響,把誰攪得更混。

  之前他就已經出手了。

  比如說那個最先引起眾人興趣的男子,便是龍天昱給安排出去的。

  當然,那人跟他們沒關係,可誰讓那傢伙最喜歡這些奇聞異事了呢?

  所以龍天昱派出去的人,親而一舉地就讓他上了鉤。

  至於那個「鬧鬼」的小院子,則是杜參軍挖出來的。

  畢竟這麼多的人,如果只有一個地方負責運送的話,那動靜肯定不小。

  棲王山谷固然很安全,同時也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杜參軍跟穆通就猜測這種藏匿、轉移的窩點肯定還有。

  然後這個據點就暴露了。

  那裡面的人也是因為還不知道秘密海港那邊發生的事情,所以還沒撤走。

  於是,在各方的積極配合之下,他們就首當其衝地成了犯罪證據。

  這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隨著嚴懲人販子的呼聲愈演愈烈,上面的人終於按捺不住了。

  但他們並沒有選擇順應軍心,反而是相當迅猛地扣押起了之前最先夜探鬧鬼小院的那幾位。

  明其名曰,是為了安撫軍心!

  這幾個人以鬼神之說惑亂軍心,為了給眾人一個交代,他們必須要嚴懲那幾個挑頭鬧事的。

  卻不想此項決定一出,更是引起了無數人的抗議。

  「上面的那些人真是老糊塗了不成?若不是那幾個人把此時揭露出來,恐怕我們就算是死,還被蒙在鼓裡!」

  「什麼惑亂軍心,我看上面的人就是心虛了。」

  「對!之前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這件事肯定是跟上面的人脫不開干係!」

  類似於這種的言論,悄然在士兵中間傳播。

  上面的人不是沒有聽到,但他們卻對自己的認識不足。

  以為下面的人都是傻子。

  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

  不想就在此等命令下來的第二日,一個家中父母都被人販子活活打死的士兵,自裁於主將的軍帳之前!

  那士兵臨死之前,愣是在自己光裸的胸膛上,用匕首一筆一划地刻出來了個「冤」字。

  鮮血混合著那士兵的怒吼與哀求,傳進了每一個有血有淚,心中還留存著做人的底限的人的心中。

  之前還鬧哄哄的軍營,就在那一天起,居然猛地安靜了下來。

  上面的人也不都是傻子。

  在那士兵死去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在心中暗道一聲「遭了!」

  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我看你們就是杞人憂天!不過就是死了一個沒用的士兵而已,還能引起多大的風波?」

  寬敞華麗的議事廳中,一位穿著打扮都十分富貴的中年男子,毫不在意地說道。

  他並未穿著少玄軍的軍服,而且氣質也不太像是軍人。

  但他的話,卻引起了一個軍人打扮的男人的怒喝。

  「你懂什麼?動一動你那豬腦子想一想,現在人死了,流言算是徹底壓制不住了。再這麼下去,你就等著軍隊譁變吧!」

  穿金戴銀的中年男子被這麼一吼,頓時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

  他也十分不客氣地回懟道:「那也只能怪你們自己無能!」

  「呵,當初分錢的時候,你可沒這麼硬氣。現在出了事,你可別像把問題都推到我一個人的頭上。」

  「你......」

  那軍人打扮的男子目眥欲裂地瞪著對方,眼中帶著濃濃殺意。

  穿金戴銀的男子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篤定對方根本不敢殺自己。

  他手裡頭,可捏著這人的把柄呢!

  自己要是死了,這人也別想好過!

  「行了,老江,別跟他一般見識。」

  倆人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最後還是有人出來打了圓場。

  老江努力地平復了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最後也只能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生悶氣。

  卻不想他的退讓,讓男人更加猖狂。

  「我早就說嘛,像是你們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能做得好什麼事呢?」

  男人的語氣也是越發地鄙夷。

  但他並沒有看到,周圍那些被他看不起的「蠢蛋」的眼中,都帶著冰冷而滲人的光芒。

  沒過多久,就有人打斷了這人的大放厥詞。

  議事廳內的所有人,在看到此人之後就立刻閉緊了嘴巴,恭敬地站起身來,迎接著此人的到來。

  「梁議事,您怎麼親自來了呢?」

  見到來人,剛剛還一臉不屑,噴得這裡大部分人都想要弄死的男子,堆著一臉討好的笑就迎了上去。

  梁議事看起來也就二十五歲上下。

  中等個頭,身材清瘦,臉上常年帶著不苟言笑的冷淡表情。

  在這一群人裡面,如果從外貌上來說,他絕對是那個最不起眼的。

  可誰讓他是大統領最信任的文官,同時也是主管整個少玄軍內務的議事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