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實在不是奴婢不懂事,只是剛才我一不小心扭傷了腳,這......」
甘露自以為掩飾得極好,別人也看不到她眼底的得意。
想讓她幹活,做夢!
林夢雅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對著裡面喊道:「周寧,出來接人了。」
下一刻,裡面就顛顛地跑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
甘露也沒想到還有其他人,她只看到這個青年的頭頂上戴了一頂怪模怪樣的青布帽子,臉上還帶著同色系的一塊方布,方布的兩邊都是用一根同色的細繩勾在耳朵上的。
衣服也是差不多的顏色,但罩在外面的那件款式有點奇怪,像是加長般的肚兜。
反正她是沒見過別人這麼穿,兩隻袖子上帶著兩個同樣顏色的套袖,整個人的打扮奇怪極了,有點讓她想逃。
奈何甘露還沒來得及起身呢,那人就直奔倆人來了。
「林兄弟你來的正好,我這邊正缺人呢!人呢?在哪?」
林夢雅笑眯眯地朝著甘露的方向怒了努嘴,「這不是在那坐著麼,對了,她說自己的腳扭了,應該不會耽誤你們幹活吧?」
周寧一聽到人受傷了,眉頭微蹙。
隨後他像是看貨物似的,瞅了兩眼那女人。
「你只是腳扭了?」
甘露不敢說話,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啊,是、是的。」
她總有種感覺,可能這把子,自己要栽了!
「那沒問題。」周寧放心地對林夢雅說道:「我這正好有份活,只要有手就能幹。」
「那真是太好了,行了,人我已經給你送到了,你把她帶進去吧。」
大功告成的林夢雅,絲毫沒理會甘露眼裡的懊悔與忐忑。
小樣的,跟她逗?呵,天真啊!
她就站在門口,看著周寧丈量了一下甘露的分量,然後扭頭從裡面喊了兩個人出來。
「來兩個人,把她抬進去。」
對,沒錯。
抬、抬進去?!
甘露要瘋了!
她這輩子都沒受到過這種羞辱,即便是之前待的那戶人家,在她入府當了少奶奶的陪嫁侍女後,那也是半個主子的待遇。
後來那家子得罪了仇家,她趁機卷了錢跑路了。
可之後她在程十娘面前的時候,該有的體面她也是一點都不落的。
如今,卻被兩個打扮奇特,長得五大三粗的臭男人抬走了!
這讓甘露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開始憤怒地掙扎,大聲哭喊,「你們這群流氓,登徒子,你們要幹什麼?非禮啊,救命啊!」
誰知抬著她走的兩個男人一聽到這話,立刻就不幹了。
兩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手一松,人就「撲通」一下子,狠狠跌在了地上。
「你這娘們淨給老子胡說!老子啥時候占你便宜了?」
壯漢一指著甘露的鼻子,大聲地反駁。
真是冤枉死了!
他發誓自己剛才就是抓了她的胳膊跟腿,而且都是特意用外衣隔住,這娘們在還亂冤枉人呢?
壯漢二也委屈死了,指著甘露就罵。
「你可別胡說!俺心裡只有桂花妹子一個,就你這樣的女人,白給俺俺都不稀得要!走,劉大哥,咱倆趕緊走,免得讓她賴上。」
「走走走!還非禮她,美得她吧!」
倆人就跟見到瘟神似的,避之不及地逃了。
只留下臉色扭曲到了極點的甘露,跟一旁無奈看戲的周寧。
「他、他們竟敢這樣羞辱我!」
甘露現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從她之前的經驗來看,不管是從前的那位主家的老爺、少爺,還是那位嚴老爺,他們都對自己充滿了男女之間的垂涎。
她一向是靠著征服男人,打壓女人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但是現在,剛才的那兩個粗魯蠻漢,他們居然、居然敢嫌棄自己!
這嚴重地打擊了甘露的自信心,只不過目前來說,還不會動搖她的根本。
站在不遠處的林夢雅簡直要笑開花了。
該!
就該讓甘露也嘗嘗這種滋味。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周寧去裡面叫來了兩個嫂子。
這倆嫂子都是軍屬,家裡男人都是神機營軍人,常年不在家的時候她們都是家裡家外一把抓。
不管是力氣還是本事,都不輸家裡的男人。
只不過她倆可是聽之前的那兩個小伙子說了,這女人到底有多過分。
其中一個還跟那位叫做桂花的姑娘是鄰居,當下就看甘露各種不順眼。
倆人來了也干其他的,一個人抓住她的頭髮,一個人拉起她的褲腳,使勁就是個拽。
終於,在甘露的鬼哭狼嚎中,那倆嫂子奇蹟般地「治好了」甘露扭傷的那隻腳。
一想到之後她會遇到什麼事,林夢雅都有點忍不住了呢!
暫時解決了甘露後,她深吸了一口氣。
真是充滿期待的一天!
......
莊子內的一切工作,都在漸漸地走上了正軌。
在林夢雅最初的預想當中,其實她只是想要解決採藥人的生計,以及醫師堂對於神機營的醫藥封鎖。
誰知道一不小心,就有點大發了。
等到她看到不少人正在莊子的那些空地上準備清理石塊跟雜草,準備打地基蓋房子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杜參軍想要解決的,是整個神機營的退路。
沒過多久,白敬派來的人就把她請進了杜參軍的那件屋子。
這裡是整個莊子上最大最好的,此時裡面已經被沙盤,輿圖,以及其他東西填滿了。
但今天杜參軍找她過來的時候,屋子裡面還多了兩個人。
那倆人一看到她,就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
「參軍大人,這位,就是小恩人吧?」
先開口的,是個乾瘦乾瘦的中年男人。
如果不是他身上穿著神機營的統一軍服,林夢雅肯定會把他誤認為是這莊子附近的老農。
那男人的身上,處處都是歲月淌過的痕跡,臉上的溝壑乾乾巴巴,全然沒有半點生活滋潤過的痕跡。
他就像是那些一輩子吃喝都在田地里的農人,身上也不像是杜參軍跟白敬一樣,帶著點軍人的殺伐之氣。
反而,是帶著點醇厚的氣息,總之,她雖覺得奇怪,但卻並不討厭。
而且對方看她的眼神,怎麼說呢?
就跟農民伯伯看到白白胖胖的稻穀似的,她都怕自己下一刻就被他拔起來,然後扔到水田裡精心侍弄,以求幾個月之後的大豐收。
貼切得她都有點想要往後退了。
「咳,行了,你也別見外了。林子過來,見過趙禾滿,王勁兩位副將。」
杜參軍對他們的語氣,完全是那種介紹自家小輩的口吻。
這也是在暗示他們,他跟林夢雅的關係很好,他們不用把她當成外人那般客氣。
林夢雅也十分乖巧地抱拳,跟二位行了一禮。
「見過兩位副將大人。」
「好好好,真好啊!小兄弟,咱們神機營的所有人,都得跟你說聲謝謝啊!」
趙禾滿,也就是剛才的那個長相像老農的中年男子,感慨地說道。
另外一位名叫王勁的副將,她剛才就注意到了,這人的右邊的袖管是空的。
也就是說,這是個殘疾人。
而且這人跟趙禾滿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就是瘦。
倆人就跟常年吃不飽飯似的,而且那身軍服看起來也洗得發白,雖乾淨但也能看出來有磨損的地方了。
這倆人,明明都是神機營的副將啊!
又怎會這般落魄呢?
林夢雅目光的打量很快,且完全不含任何的輕蔑之色。
所以倆人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倒是杜參軍,看向自己這倆位部下,心中感慨萬千。
「你們啊......當初我就說了,咱們都是一個營的兄弟,那都是過命的交情了,你們怎麼就偏偏那麼倔強呢?」
王勁此時才有了點笑模樣,只不過大概是苦了太久,這笑,看起來也似乎沾了點苦澀。
「參軍大人已經對我們恩重如山,可營里還有那麼多兄弟,我們總不好當你們的累贅吧?」
趙禾滿也接過了話,「對,雖然這幾年我們過得是苦了些。但有您,有神機營的庇護,這日子倒也沒那麼難過。」
「你們啊!」杜參軍又重複了一遍,此刻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林夢雅看著這三人的架勢,心裡已經有了幾分自己的猜測。
好在這三人很快就想起了她,趙禾滿跟王勁也給她介紹了一番他們倆人的情況。
趙禾滿今年已經五十多了。
在軍營里他這個歲數的兵將其實已經不多見了。
一來是因為年紀大了以後,他們的體力就不如從前了。
二來也是因為體力不足,所以在戰場上他們這些上了年歲,傷痛纏身的人也最容易折損。
而這樣的人多了,對於神機營的戰鬥力來說也是一種減損。
再加上杜參軍又不是心狠手辣的,肯把他們當做炮灰一樣推到最前方去堆路。
這就導致了一些上了年紀的兵將,在到了一定年歲以後,就會被杜參軍前行送到後方,去做一些後勤,或者是糧草保障之類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