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林夢雅對一些在古族之人身上發生的事情，深感疑惑。

  如果是古族的家族遺傳病是某種基因的缺陷。

  那麼在這麼多年來，因為古族的極度排外導致內部的血脈的相似度極高，所帶來的基因缺陷，也不該依舊是各不相同。

  可實際，恰恰是如此。

  所以，她大膽的猜測，造成這種缺陷的原因很有可能並不是血脈的原因。

  也有可能是地域。

  但這也僅僅是個猜測而已。

  她需要更多的數據支撐跟驗證。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資料庫的暫時缺失，她並不清楚這種孢子到底是屬於哪一種植物。

  更不了解這種植物的特性，跟在古族人的日常生活中所產生的作用。

  但她可以從煙火的來源查起。

  這種老式的煙火需要火藥以及一些特殊的材料來製成。

  巧的是，她曾經查看過大商會所記錄的，這一邊的客商與古族的客商交換貨物的記錄。

  提到這就不得不誇讚自家大哥哥宮斌的經商天賦了。

  為了能夠快速的融入當地的商人圈子裡，幾乎大商會每拓展一處商路，在這之前大哥哥就會讓人在當地收集跟商貿有關係的消息。

  這樣一來，不管是曾經的買方還是賣方，在大商會的強勢入駐後，都不會覺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

  反而還會覺得大商會裡的貨物更全，成本更低，交易也更加穩妥。

  而古族這邊的情況，也在年前送到了她的手上。

  她不得不感嘆，大哥哥這真是干一行愛一行，把兵法都已經運用到了經商之中。

  正所謂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

  她想了想，寫了一封信讓白蘇替她送出去。

  「告訴他們動作一定要輕，對方的實力不明，沒必要做無所謂的犧牲。」

  白蘇點點頭。

  其實林夢雅手下能人不少。

  嚴格意義上來說，大商會內所有的骨幹都是她的人。

  這些人平時分散在各地，尚且看不出什麼來。

  可一旦要是聚攏起來，只怕會讓整個衛國的經濟命脈都天翻地覆。

  但林夢雅不會經歷的，讓他們去犧牲。

  在古族的短短時間內，她已經意識到這塊擁有數千年歷史的大陸的底蘊到底有多深厚。

  目前來說，她甚至都摸不到敵人的影子。

  這種感覺的確讓她不安，卻也同時讓她萌發出了更強大的鬥志。

  她不斷的蟄伏。

  就像是一顆想要遮天蔽日的大樹，在成長之前，她最需要做的是悄悄的將自己強壯的根須延伸出去。

  只有根強，才能樹壯。

  而在那之前，她只需要拼命地汲取充足的養料就好。

  ......

  大年初一，林夢雅一家四口，外加錢金子跟鄭淵，再加上方姨一行人，默默地窩在院子裡玩遊戲打麻將。

  因為年貨準備得很是充足，所以他們根本就不需要踏出院子。

  本以為會跟前院的眾人至少會相安無事，可有些時候，麻煩總是會自動找上門。

  剛開始，只是趙小蝶偷偷抱著她閨女跑了過來。

  在忐忑不安地敲開小院的門之後，趙小蝶終於露出了一臉的笑。

  她將娃娃綁在身後背著，懷中卻抱著不少年節才吃到的點心。

  「雅姑娘，我想、想跟你們一起過年，行嗎？」

  瘦弱的小臉上有些緊張。

  林夢雅卻以為她是受了什麼欺負，但趙小蝶卻搖了搖頭，小聲解釋道：「那些嬸子、伯娘們對我真的很好，就是我、我覺得跟你們在一起更好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也泛起了幾分羞澀的紅暈。

  可以說這個年，是自打她記事以來過的最豐足的一個年了。

  沒有父親的打罵，母親的哭泣，也沒有婆母陰陽怪氣的指責。

  她也不需要在這樣冷的天裡，將一雙手浸在冰水裡幹活直到毫無知覺，也不需要等到所有人都吃完飯了，才能吃一口那些殘羹冷炙。

  明明什麼都好的如同在夢境之中，但她卻心中有些小小的遺憾。

  過年，本應該是個團圓的好日子。

  可她跟女兒，就像是倆個獨立在鳥巢之外的小鳥。

  觥籌交錯的盛宴雖好，卻不是她們的家。

  猶豫再三後，她抱起屬於自己的那份年禮，偷偷地跑到了後院來找林夢雅。

  其實她心裡也沒底。

  畢竟誰過年，也不想讓一個外人攙和進來。

  可以說敲開院門的時候，她就已經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勇氣。

  甚至於見到林夢雅之後，她已經有些後悔，萌生退意。

  但林夢雅卻笑著，將她拉了進來。

  「就等著你了，快來！」

  只一瞬間，她仿佛從嚴寒的冬夜，被人拉進了溫暖的春日裡。

  她怯生生地跟在林夢雅的身後，習慣性地低垂著頭。

  耳邊，卻不由自主的捕捉到院子裡傳來的笑聲。

  「你要是現在不來，我還想讓采茹去叫你呢！諾，這是給你家小寶貝的紅包，你先幫她收下吧。」

  趙小蝶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可惜她還傻傻地抱著自己的那份年禮，兩隻手都沒有空閒，所以只能看到林夢雅笑呵呵地將紅包塞到了娃娃的襁褓里。

  「這，這怎麼使得！不成不成，她還小呢，又是個姑娘家，不能收的！」

  但林夢雅卻不愛聽她這麼說，曲指在趙小蝶的額頭上敲了敲。

  「小蝶啊小蝶，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女孩怎麼了？女孩就不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孩就不可以頂立家業了？」

  趙小蝶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眼前的人並不單單是她們的雅姑娘。

  那還是宮家家主，是一家之主！

  是個比男人還要厲害的人！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生怕林夢雅誤會，可想要解釋卻苦於笨嘴拙舌，急得眼圈都泛紅了，只怕下一刻就會急出眼淚。

  林夢雅自然也不會為難她。

  「好啦，大過年開心點好。你已經給寶寶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我相信，她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姑娘。」

  林夢雅柔聲安慰著趙小蝶。

  一種奇特的感覺漸漸出現在趙小蝶的心中。

  儘管她現在並不清楚那意味著什麼，但她卻從眼前的女人身上，得到了一種能讓她的心也跟著安定下來的力量。

  是啊！

  難道女子就不是母親們費盡千辛萬苦，帶來這個世上的嗎？

  女子又如何？

  難道天生就該像她一樣，被父親當成一個賠錢貨，被婆母當成一個可以被隨便驅使的奴隸麼？

  她本是她，她也不該是她。

  眼前的雅姑娘看起來跟她完全不同，但卻又跟她是完全相同的。

  她們都是女人。

  可雅姑娘卻掌握著自己的人生。

  趙小蝶從未像今天這般清醒。

  仿佛在雲霧中突然劈開的一道陽光，將她所有的渾渾噩噩都燃燒殆盡。

  天地間，只剩下了一個清清明明的她。

  「這些都是什麼呀？沉不沉？」

  林夢雅沒注意到趙小蝶微微愣住的表情，只是希望她能把一直抱在懷裡的東西放下來。

  趙小蝶激靈了一下，然後第一次忍著害羞，將懷中有些單薄的年禮，坦誠地送到了林夢雅的面前。

  「這是我的那份年禮，送給你。」

  東西看著多，實則卻沒什麼值錢的。

  但這些都是方嬈提前讓人準備好的，只是卻讓趙家二老跟白靜拿來做了個順水的人情。

  而且像是趙小蝶這樣「不聽話」的，還被故意剋扣了。

  但林夢雅並沒有露出任何嫌棄的表情。

  她立刻接了過來，順手就解開其中的一個小油紙包。

  那裡面是三四塊小小的爐果。

  金黃色的，儘管有些不太完整，但依舊散發著誘人的甜香味。

  咬一口，一定是香香脆脆。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自然而然的，不帶絲毫的勉強。

  「真香！」

  林夢雅誠心誠意地誇讚，眯起眼睛，細細咀嚼著爐果的味道。

  順手，還給趙小蝶也塞了一塊。

  「別說，你這些東西送來的可真是及時。方姨，你們要不要常常，是小蝶剛送過來的，香得很呢！」

  於是，趙小蝶就看到自己剛剛還感覺到寒酸的年禮，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爭相要的搶手貨。

  那不是虛偽的敷衍也不是惡意的奚落。

  大傢伙是誠心實意的覺得她送的禮物很好，她們都沒有辜負她的心意。

  在這一刻，趙小蝶還是沒忍住鼻子的酸澀。

  她能給的很少，但她願意將全部都送給雅姑娘。

  雅姑娘不僅接受了她的心意，甚至還十分的重視她的心意，讓她的寒酸，一下子變成了貼心跟妥帖。

  林夢雅做這些都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習慣性地珍惜所有人對她的好。

  轉頭，她笑著對趙小蝶招了招手。

  「快點來，你再不來，方姨就要大殺四方了！」

  趙小蝶抽了抽鼻子，帶著一份滿足的笑，走向了她的光明與溫暖。

  ......

  「都是那個方嬈！該死的宮家小賤人，他們就是故意在下我的面子！」

  前院，端坐在正廳之內的白靜，臉色依舊陰沉得嚇人。

  儘管昨天方嬈的退場，讓她成為了女眷之中身份最為尊貴的所在。

  但那種感覺，卻讓她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