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混亂的一天。
當林夢雅再度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只剩下濃黑的夜色。
室內已經是變得安安靜靜,大概是經過了精心的收拾,現下屋子裡除了淡淡的檀香的味道之外,沒有了一絲半點的血腥味。
她遲疑了片刻,才遲鈍了記起來就在她睡過去之前,自己又幹了件大事——她,又生了個寶寶。
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她還清晰地記得寶寶的樣子。
大約是因為發育得好。
這個在肚子裡就跟著她走南闖北的小姑娘,並不像是其他新生兒一樣皺巴巴的。
她睡著。
小臉恬靜又乖軟。
林夢雅不由得想到,如果她的女兒以後哪怕是個混世魔王,她也會因為女兒的可愛,而覺得甘之如飴吧?
這大概就是母親們的感覺吧。
只要見到自己孩子可憐的小臉蛋,哪怕上一刻還氣得要死,這一刻卻恨不得把世上一切的美好,都捧在寶寶的面前。
這就是母親啊!
「主子醒了,要不要喝點湯?接生嬤嬤說了,您的身體只是有些脫力了而已,好好養著就沒事了。」
采茹走過來,給她系好了帷帳。
她想坐起來,奈何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而且下身的疼還時不時地提醒她最好別輕舉妄動。
無奈之下,她只能乖乖任由采茹來投餵。
「孩子們呢?」
她問的不僅僅是剛剛生下來的女兒。
墨言也是她的寶貝,加上寧兒,這三個都是她的心肝寶貝,任何一個她都愛逾生命。
采茹也笑著回答她,「小小姐這會還在睡著呢,倒是墨言少爺,非得要親自守著妹妹才行。他才多大呀,可卻有模又有樣,連我看了都羨慕。」
墨言在她的面前的確是個懂事的孩子。
可他還小,作為母親,她並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太早的懂事。
成長,就意味著失去。
也許墨言終究會變成一個優秀的成年人,但至少在此刻,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擁有屬於普通孩子的一切。
哪怕任性一旦也無妨,小孩子永遠有任性的權利,不是嗎?
一碗並不油膩的湯水下肚後,林夢雅又再度躺回了床上。
身體上的疲憊還在其次。
她不斷地回想著自己在最關鍵的那一刻遇到的那個斑斕而又靜止的空間。
她對死亡並不陌生。
甚至幾次都與死神擦肩而過,不過是仗著老天眷顧,才讓她死裡逃生。
但這一次,她卻清晰地認識到,這可能是她衰老消亡之前,與死亡最近的一次接觸了。
她甚至有些悲哀地覺得,也許她的宿命,就是在誕育下寶寶之後,被關進那扭曲絢爛的靜止空間。
這種喪氣的感覺不知為何會進入她的腦海,但林夢雅同時也有些模糊的感覺。
她好像,衝破了某些桎梏。
沉著而冷靜的思考,顯然並不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承擔的。
想著想著,她又歪頭睡了過去。
屋子的門被人輕輕打開,披戴著一身寒色的龍天昱靜靜地站在門口。
相比於林夢雅的疲憊卻滿足,他眼中的冰冷的殺意卻只是暫時被勉強壓制住。
他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向自己的愛人。
在無人能看到的角落裡,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慶幸。
還好,還好她真的挺過來了。
站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再三將那張睡臉看了個夠,龍天昱才戀戀不捨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身離開這裡。
為了讓林夢雅能更加安靜地休息,除了白蘇跟采茹之外,院子裡沒有其他人。
龍天昱走向了孩子們所在的房間。
他動作輕緩的推開了門。
床上,墨言正在呼呼大睡。
而緊挨著床邊的搖籃里,則是睡著他唯一的小女兒。
龍天昱將身上烤熱了才敢走過去。
是個漂亮的寶寶,儘管她還沒有睜開眼睛,但龍天昱已經預感到,她的眼睛會有多漂亮。
她眼睛的形狀跟她娘如出一轍。
作為一個男人,他太清楚自己的夫人的容貌到底有多絕色傾城。
還好,閨女像她。
龍天昱的臉上不自覺地掛著傻氣的笑,想要摸一摸閨女嬌嫩的小臉蛋。
但剛剛出生的嬰兒實在是太過嬌嫩了,尤其這還是個女孩子,他更是覺得手足無措。
最後,只能半趴在搖籃上,眼巴巴地看著閨女滿心歡喜。
「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長大,爹保證!」
小小的嬰孩動了動粉嫩嫩的小嘴,大約在嬰兒的夢裡面,她遇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
龍天昱瞬間就覺得自己被閨女的可愛擊中了胸膛。
他捂著胸口的位置,似乎那裡有著跟這個小傢伙相連的一條線。
為了她,他願意付出自己的所有。
龍天昱細細地給閨女掖好了被角。
哦,對了,他也給大兒子蓋了被子,但也僅僅是蓋上而已。
不過墨言並不知道自己跟弟弟即將「失寵」。
就算是知道了他大概率也不會在意。
畢竟,他也會跟弟弟一起愛著這個最小的妹妹。
龍天昱最終還是輕輕蹭了蹭小姑娘的胖乎乎的小手背。
只不過再出來,他臉上的溫柔就如同冬雪消融,轉眼就沒了蹤跡。
白蘇跟采茹都靜悄悄地站在他的面前。
「照顧好他們。」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大步走出了院子。
今晚,有人該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了!
......
裴千吉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也算是叱吒風雲、縱橫半生,如今卻被一個小輩踩在腳底,甚至他多年深厚的內功,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反抗的餘地。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可帶給他這一切羞辱的男人,此刻卻全然沒有顧忌到他的身份與尊嚴。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人在哪?」
龍天昱好整以暇地坐在裴千吉曾經的位置上。
比起上一次見面,現在的他很顯然很冷更狠,也更加傲然霸道。
哪怕裴千吉心裡恨得不行,但也不由得心生恐懼,不由自主地屈服在他的強大威勢壓迫之下。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龍天昱冷冷地笑著看他,眸中所余不多的耐性盡失。
「看來你是不打算說了,刃一,給裴家主一點小小的教訓。」
刃一,也就是踩在裴千吉腦袋上的傢伙聞言,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匕首。
手一起一落,響起的就是裴千吉慘烈的哀嚎聲。
「你、你們這麼做,就不怕惹怒整個古族嗎?」
他已經恐慌得口不擇言,甚至忘記了剛才自己的哀求,直接下意識地用他最大的依仗來威脅龍天昱跟他的手下。
實在是太疼了!
那匕首是三棱的,上面打造著不少尖銳的倒刺。
這東西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是一種殘忍的刑具。
一起一落,便是一個血肉模糊的洞。
而現在這個洞正好出現在裴千吉的腰間,撕裂與刺傷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不欲生。
「呵,古族?」
龍天昱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可笑的笑話。
他的容貌雖然俊美,但他的眼神太過銳利,甚至隱隱約約有些失控的暴戾。
裴千吉突然不敢再看他。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怕了。
「我何時將你們古族放在眼中了?裴家主,我之所以陪我家夫人來走這一趟,不是給你們臉,只是單純怕我家夫人覺得無聊而已。」
他居高臨下,他睥睨眾生。
「在我眼裡,古族不過區區螻蟻。」
可這些螻蟻,卻差點害了他的摯愛!
一道凶光掠過龍天昱的黑眸,他這次甚至有些不想控制自己心頭洶湧的殺意。
螻蟻而已,死光了也無妨,不是嗎?
裴千吉的唇已經毫無血色,但他的腦袋卻因為疼痛的刺激而激烈地轉動著。
很顯然,對方之所以選擇打上門來,一定是因為自己之前的部署失敗了,而且被發現了。
他不禁在心頭暗罵那些血衣殺手的無能。
但在心裡他已經迅速盤算好了脫身的藉口。
「好,好,我說,我說!其實那些人是我花了銀子僱傭而來的,我只是見過他們的中間人,並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所以就算是你要找,我也沒辦法告訴你他們在哪裡,但我可以配合你把他們引出來,我還有尾款沒給他們。」
龍天昱輕輕冷笑了一聲,充滿了輕蔑與不屑。
「血衣盟,大約在三十年前興起的殺手組織,因為手段殘忍惡名昭昭。」
「大約在十年前,血衣盟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許多都以為他們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人誅殺剿滅,巢穴也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可誰都不知道,他們存在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用殺人來賺取佣金。血衣盟所殺之人,除了極少一部分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接的任務,其他的,都是他們本來計劃就要殺的人。」
隨著龍天昱將這些話講出來,裴千吉的身體變得越發僵硬,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
「可憐那些人,直到死他們也不知道真正要害自己的人是誰,所以血衣盟雖然作惡多端,但卻能夠幸運地全身而退。」
「你說要是我把這些真相公布出去,那你,跟你手下的人,又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