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很是謹慎,每走幾步就會回頭看看,或者是停下來聽一聽身後有沒有腳步聲。
儘管如此的小心翼翼,但她還是繞了三四圈才敲響了一戶民居的後門。
時間雖然不算晚,但裡面卻是一片漆黑。
那婆子也是足夠耐心,一直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頻率敲了七八次,才從門縫裡透出來一道氣音。
「誰?」
裡面的聲音也很是謹慎,光是聽聲音的話基本上聽不出來那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脖子左右看了看,然後迅速的從衣袖裡掏出一件東西,順著門縫塞了進去。
裡面的人大概檢查了一遍信物,這才把門縫開得大了一些,不過依舊不讓婆子進去,而是繼續低聲問道:「我不是說過,這件事已經了了,以後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麼?」
婆子聞言禁不住有些著急地解釋:「誤會都是誤會,從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這次我們是真見識到了您老人家的能耐,所以這次我想要請您老人家再幫我出出主意!」
婆子轉了轉眼珠,笑著說道:「只不過這一次我想要您只幫我一個人。」
裡面的人沉默了片刻之後,嗤笑一聲道:「看來倒是我低估了你了,行吧,既然是有求於我,那就進來吧。」
那婆子大喜過望,趕緊順著門縫鑽了進去,身姿靈活的就像是一尾油滑的魚,恐怕慢一點就會耽誤了自己的前路。
裡面的堂屋之後就亮起了微弱的燭光,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婆子才一臉抑制不住的驚喜地走了出來。
裡面的人似乎真的很不想被人發現,由始至終他都是隱藏在黑暗裡。
就連聲音也是刻意經過了偽造,看得出來是個非常小心的人。
「要是這次我能夠一舉成功,好處肯定少不了你的。只是說是其他人也求到你這裡的話……」
「我既然答應了你,就絕對不會反悔,你也不用拿話來試探我,事成之後咱們各走各的路,錢貨兩清概不相欠。」
那人說的話正合婆子的意思,但她現在還用得著人家自然不會將話挑的太明白。
「這話說的,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自然是會對你心存感激。
放心,往後要是我能夠掌管大廚房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還沒上位就已經學會用這種空頭的好處來收買人心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婆子絕對是個人精,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面臨的一切,並不是普通的後宅內的爭權奪利的手段。
她自以為找了一個好幫手,實際上卻是能夠讓他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感激就不必了,我會儘快離開這裡,往後能走到哪一步是你自己的能耐與我毫無關係,記住不要再來找我!」
聲音里暗暗含著幾分警告。
婆子雖然有些不滿意對方的態度,但是如果對方真的離開的話,卻是更合了她要獨占鰲頭的心思。
她只覺得這一切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大概是老天爺讓她發達,真是擋都擋不住的好運氣!
她大大方方的退下了手腕上的一個銀鐲子。
「你我畢竟相識一場,而且你又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如今你要走了,我也不好讓你空著手走。
這銀鐲子就算是給你的路費,往後若是有時間的話,你也可以常過來看看咱們。」
裡面的人根本就沒看得上她的破鐲子。
不過一時想到還有他用便接了過來。
「我不會再回到這裡,你也不會再見到我,不管是任何人問起你,你都說這主意就是你自己的就是。」
婆子眯起眼睛,笑容更加滿意了。
「瞧你,我又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說實在的要不是你急著走,我還真想去夫人那給你求個恩典。既然你不想,那這功勞我就替你先收著,往後等你回來了我再補償給你。」
裡面的人沒吭聲,他想要的可不是什麼賞賜。
何況以這個婆子的貪婪,別說是給他了,就算是分開一點也會覺得肉疼。
不過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巴不得這個婆子將所有的事情都攬下來,到時候即便是出事了,他也已經離開這裡,更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
「行了,你該離開了。」
哪怕是被裡面的人呢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婆子也難得沒有半分的不悅。
她前腳剛走,後腳那人就抓緊收拾行李。
本來家裡面告訴他的指令就是讓他趕緊走,如今那婆子不聽勸,主動找上門來,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暴露風險。
這裡是待不得了,他必須在趙府的人發現之前跟前來接應的人匯合。
「什麼人?」
他似乎聽到外面有聲音,立刻沖了出去。
可黑漆漆的深夜之中,就連只野貓都沒有,但他還是謹慎地打開了門,前前後後的巡視了許多遍。
除此之外,他還查驗了一下各處自己所做的小機關。
還好沒有陌生的腳印跟移動過的痕跡。
那人狐疑地的走了回去,心想大概是由於婆子的突然到訪,才讓他覺得不安全。
但手下收拾的工作更快了。
除了一些必須要帶走的,他甚至有意將屋子裡的一切都保持在有人居住的狀態下。
至少如果真的有人追查到了這裡,只會以為他是出門去了,而並非是遠走高飛。
他好不容易捱到天亮。
等到城門開的第一時間,他就出了城。
等到走到一個四下無人的小角落,他才立刻掀開自己的棉襖,把裡面的小包袱拿了出來,背在了背上。
緊趕慢趕的終於在天黑之前到達了另外一處安全的落腳點。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儘管他做得足夠隱蔽也足夠小心了,可還是暴露了行蹤。
林夢雅是讓人把那幾個婆子都盯住了的。
結果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逮到了對方的線索。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對方就像是一隻小老鼠,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立刻跑了。
而且從對方的一系列動作來看,這根本就是個專業的間諜。
怪不得方姨下了那麼大力氣,還是沒找到這個內鬼。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府里的人。
甚至於當她的人傳回這個人的基本消息後,方姨冥思苦想了半天,都說從來沒有跟這個人接觸過。
不過這人也是神通廣大。
不僅將府里的一切都盡數掌握在手中,甚至通過煽動蠱惑的方式讓人為他所用。
這手段簡直是太成熟了,讓人防不勝防。
畢竟人心難測,除了像是白蘇、采茹這樣對她特別忠心耿耿的人之外,但凡是有點私心的都可能會被利用。
可最難的就是控制住自己的私心。
人生來就有欲望,誰都不是聖人,自然做不到無欲無求。
「沒想到他們還真是捨得,用這樣的人來算計咱們!」
方姨已經氣了一個早上了。
她自問哪怕是到了現在,她也從沒想過去害人。
但是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戳她心窩子的疼。
她好歹也算是古族族人,卻被同族人算計得徹徹底底,半輩子都蒙在了鼓裡。
這樣的古族讓她分外的心寒。
雖然總說故土難離,但是她現在卻是恨不得立刻的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回來。
林夢雅拍了拍方姨的手。
她大概能理解這種感覺。
就像是從前當她對宮家已經有了極強的歸屬感之後,宮家其他的族人想要設計害她的時候,她也會覺得更加憤怒。
鄉緣跟親緣一樣,都是無法割捨且無法言喻的情感紐帶。
而現在,方姨徹徹底底地厭惡了古族的一切。
一個只會窩裡鬥的部族,不管他曾經有多麼的輝煌,最終削弱的卻都是本族族人的凝聚力。
古族的沒落並不僅僅是因為那些遺傳的家族病,更多是因為他們弄丟了一個部族最重要的東西。
就是一致對外的決心。
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夠在天災人禍的侵襲下保持著最後的希望。
可惜,他們還是看不清現實。
林夢雅有些惋惜。
她只是不願看到一個艱難傳承了這麼久的部族就此分崩離析,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但若古族依舊這樣下去的話,那她覺得,還不如就這樣崩潰了,也省得阻礙那些真正有求生意志的家族的路。
她派去跟蹤的人都是此間的高手。
儘管如此,他們還差點就著了那人的道。
只能說這傢伙太狡猾了,聲東擊西、偷梁換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真真是玩了一手好計謀。
派去盯梢的人不得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跟對方玩起了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不過好在是她的人更勝一籌。
不僅沒有暴露自己的行蹤,甚至還讓對方漸漸因為自己的順利出逃而放鬆了警惕。
直到走了兩天一夜,對方終於見到了來接應他的人。
那人也改頭換面,順利的換了另外一個身份。
不過消息傳到林夢雅那邊的時候,她跟方姨還是有些小小的驚訝的。
「來接應他的,也是裴家人?」
林夢雅本來以為這人可能是趙家派來的。
畢竟之前趙家就算計了霍叔跟方姨無數次。
但沒想到,那顆埋了不少多久的釘子,居然跟裴家有關係!
可她從來沒聽方姨提起過,她跟霍叔還跟裴家有什麼過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