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總是陷入仇恨當中,久而久之就會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所以有人會為了報仇而不擇手段,甚至選擇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跌落至無盡的深淵當中,傷人害己。
但這道理也許人人都懂,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
一如方姨,過去的十幾年中,孤身深陷在仇人所編制的牢籠里,日復一日的經受著仇恨的煎熬與折磨。
她沒瘋,除了因為心性堅韌之外,那就是運氣使然。
要是換了其他人,說不定早就瘋魔了。
所以林夢雅當然不會覺得方姨的報複方法有任何問題。
而她也不用擔心方姨會為了報仇不擇手段。
方姨的心裡已經有了期待,有了希望,就不會像是之前一樣毫無顧忌。
「趙家如何我相信你的判斷,但裴家,方姨你可想過應對之策嗎?」
林夢雅話鋒一轉,提起了這個最要命的問題。
方姨一時語塞。
說起來要是跟對方一對一的話,那她也沒啥可怕的。
可趙小蝶不同。
裴家若是執意拿這件事當藉口,那就等於把趙小蝶推入了險地。
「我說要送她走,你說不成。那咱們總不能真的把人交出去吧?你看那孩子柔弱的樣子,只怕那裴家老賊還不等上族法,就能把她生生折磨死!」
林夢雅覺得方姨的性子真是越發可愛。
這還沒等跟對方打照面呢,就已經叫上了老賊。
可見方姨現在可是一點都不在乎那些狗屁家規族規了。
「我倒是覺得趙小蝶沒那麼弱,在經歷的人生重大的危機轉變後,她的性質也該有一些變化了。
咱們能幫她一時,卻不能幫她一世。如果她一直沒有改變的話,那麼以後沒準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到時她要怎麼辦?
靠趙永才的憐惜過日子嗎?」
林夢雅搖了搖頭,眼中的神色瞭然通透。
「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沒人能被人依靠一世。」
這話,方姨可是滿心滿眼的贊同。
想想這些年自己遭的罪,如果她當初不是那般無助,在面對方家跟趙家的脅迫卻毫無還擊之力的,那她就不必遭受這些年骨肉分離、夫妻反目的痛楚。
「對!總不能一輩子靠著其他人的可憐過日子!我去跟小蝶談一談,她如今也當了娘了,自然是要為了丫丫做打算。」
林夢雅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方姨。
方姨越聽眼睛越亮,最後竟是有些迫不及待。
「你這法子不錯,與其等著他們給咱們扣罪名,不如先下手為強。」
林夢雅挑了挑眉,這還是只是第一步。
不管裴家的目的是什麼,她雖然是要見招拆招,但是不可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有預感,裴家這關雖然不好過,但只要讓對方見識到這塊骨肉並不好啃,同時也會震懾到其他家族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
她的時間有限,也沒有那個精力跟古族的其他家族一一過招。
裴家不過是一隻螳螂,她要見真正的黃雀,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與此同時,裴家的臨時落腳點,卻迎來了另外一位不速之客。
裴千吉得知消息後,更是親自出來迎接。
「二公子大家光臨有失遠迎,快請快請!」
「裴家主不必如此客氣,我這次來純粹是為了給我哥辦一件差事。我就不進去了,不過我有件事,想要跟您打聽一下。」
站在裴千吉面前的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眼細長自帶風流之色,再加上一雙薄唇本應是個淡漠的面相,奈何他實在是長得俊俏,又常年嘴角噙著溫柔的笑,倒很容易讓人對他萌生好感。
這人的風流名聲跟他的家世一樣顯赫,堂堂樂正家二公子,樂正家現任家主的弟弟樂正子檀,年紀輕輕就深得樂正家主的信任,便是連裴千吉都不得不陪著小心應對。
他的來意,又豈能簡單?
裴千吉笑了笑,把驚疑深深的藏在心底。
「不敢,二公子想要知道什麼,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聽說,你見過宮家那位小家主了?」
樂正子檀的眼中滿是純然的好奇之色。
裴千吉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件事情樂正家主不是都交給他了麼?怎麼還會派二公子過來?他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懷疑自己了?
裴千吉差點被自己的猜想給嚇出一身的冷汗。
當下更為謹慎,生怕在這小子面前露出馬腳。
「您是問她呀,真是不巧,我也是剛到這裡,還還沒來得及進城拜訪。」
「這樣啊!」
樂正子檀看起來有些失望。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那我代替你去拜訪,如何?」
裴千吉更加確定這是樂正家主給他的警告,頓時心頭的警鈴大作,背後轉眼就濕了一片,全是嚇出來的冷汗。
「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我就說是你派過過去的。再說了,就算是我哥要娶她,我也得先看看她是美是丑,是聰明還是蠢吧?」
「是是是,二公子說得有道理——什麼?樂正家主要娶她?」
裴千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做夢都沒想到,樂正家主居然可以無恥到如此的程度。
要是宮雅真的入了樂正家的門,那宮家的一切,還不就順理成章地歸了樂正家?
「是啊!你也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我也是這麼想的,你說我哥這人娶妻從來都不看臉,好歹從前那些勉強也能看得過去。
可這個小家主畢竟是從外面過來的,長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萬一要是個醜八怪,豈不誤了我以後的小侄兒?」
樂正子檀自顧自地抱怨了起來,甚至還想拉著裴千吉當同夥。
奈何對方現在已經被這消息炸得魂不守舍。
樂正家雖然先有了幾房側室夫人進門,但都只是為了制衡跟拉攏各個家族。
他的小女兒過門也有幾年了,雖然不至於被冷落,卻也不是最得寵的那個。
只是樂正家主的正妻之位一直沒有定論。
之前各家都以為只要誰家姑娘先誕下宗子,誰就能被扶正。
卻不想,原來他們都想錯了!
裴千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忍不住試探問道:「按說這宮家是棄族,便是他們家家主當個側室也是高攀了,不知樂正家主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個打算?」
「側室?」
樂正子檀撇了撇嘴,相當不贊同的說道:「我都懷疑我哥的腦袋是不是摔壞了,他非得要迎娶宮家家主當正室夫人,我怎麼勸都不行,簡直要給我氣壞了!
所以我就想先替他過來把把關,要是這宮家家主長得實在是太難看的話,那我就算是撒潑打滾,也得讓我哥再多娶幾個絕色佳人來!
裴家主,你說我哥有我這麼個弟弟是不是太幸運了?唉,我真是為我哥哥的幸福操碎了心!」
裴家主現在不知該說什麼。
陡然間他心頭升起濃烈的憤怒。
樂正家的崽子,分明是把他當猴耍了!
之前分明答應讓他全權來處理宮家事宜,轉頭又把自己的親弟弟派了過來。
他就知道!
樂正家一定是看不得他們裴家勢大,所以樂正子修那個小王八蛋,才會派樂正子檀來胡攪蠻纏。
眼底猛然浮起幾分暴戾,他幾乎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憤怒。
「裴家主,我聽說你前一陣子得了不少的好東西。我倒是很好奇,你裴家的是做得什麼買賣,怎麼這麼賺錢?」
「嘩」的一下,裴千吉感覺被冰水兜頭澆下,渾身上下涼的徹底。
眼前的年輕人依舊笑眯眯的,可那嘴角的笑容,卻讓裴千吉莫名有些心慌。
他知道了什麼?
「還,還好。只不過是一些小本生意,比不得二公子的手段厲害。」
「哈哈哈,你也覺得我很厲害是不是?」
樂正子檀十分自戀地說道,笑眯眯樣子看起來似乎更加得意了。
「我這個人做生意雖然厲害了些,但我倒是不喜歡對自己人下手。
裴家主,如今這日子越發的難熬,誰都想讓自己過得更舒坦點。只不過有些事兒還是別乾的好,畢竟大家都是同族的,要是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傷了和氣,反倒讓別人看了笑話,你覺得呢?」
「是是是,二公子說得對!」
裴千吉也笑彎了眼睛,只不過是為了掩藏住自己眸底的驚慌與狠辣。
他果然知道了!
之前盛家被滅門,雖然長老會跟上弦族的幾個大家族都出了面,想要先將盛家的一切收斂起來,而後再行處置。
但他卻很清楚,那些東西多半是要落入長老會的手中。
便是要給上弦族分了,可到他手裡的,也肯定是一小部分。
與其等著撿人家不要的破爛,他當然是要選擇將好處先攥在了手心裡。
所以,他偷偷地派人去將盛家的幾個鋪子洗劫一空。
那些盛家的外放子弟跟夥計都被他殺了,並且他還一把火將鋪子燒了,做成了意外的假象。
本以為天衣無縫,可誰知,這一切早就落入了樂正子檀的眼中。
他只覺得那抹子些微的不甘,漸漸成了梗在他心頭的一根刺,而現在則成了一把他再也不能忽視的尖刀。
無時無刻,他都想抽出這把刀來,把那些凌駕在他之上的人,全都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