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蝶母女可憐嗎？

  可憐。

  但她們也同樣有可悲之處。

  小蝶娘之前跟她耍的時候倒是有自己的小心眼，但在面對女兒婆家的時候，她卻成了一個軟蛋。

  林夢雅倒是沒想跟小蝶娘計較，只是她覺得小蝶娘的死，太不值得。

  小蝶娘分明應該是趙小蝶的底氣，可她卻只把自己的懦弱，留給了趙小蝶。

  林夢雅實在是難以想像，若不是有她跟方姨的干預，死了娘親之後的趙小蝶，究竟會面對何種境況。

  而趙小蝶的下場，跟她娘又會有什麼樣的區別。

  孩子不知為何，突然大哭了起來。

  趙小蝶本來已經哭幹了的眼睛，也再度湧出淚水。

  她單薄顫抖的身體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兒，放聲大哭起來。

  林夢雅輕輕拍著她的背。

  哭吧，哭過之後，就會有勇氣面對慘澹的生活了。

  「主子，我已經著人打聽過了。趙永才的娘早就想要給他再娶一個的心思了，不過之前趙小蝶這一胎還未落地，她只好先借著想念娘家人的名義，將她姐姐的女兒接了過來。」

  姨表兄妹成親家，這在古族這樣封閉又排外的地方算是常見。

  但趙永才的娘做事太不地道。

  趙永才跟趙小蝶本來是情投意合，可他娘生生要在中間再插進去一個人，才造成了倆人的這場悲劇。

  「我還打聽到趙永才這幾天都被他娘關在了後院，左鄰右舍都聽到趙永才求他娘放他出去看趙小蝶。只不過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所以沒人出面管過。」

  采茹帶來的消息，的確證實了她之前對趙永才的判斷。

  既是情真，且也是一個懦弱的幫凶。

  倆人正說著，有人來稟告，說是趙永才想要見一見趙小蝶。

  林夢雅回頭，看著靈堂里跪坐在靈前的單薄身影，幽幽嘆了口氣。

  「你去問問趙小蝶吧。」

  這是他們倆個人的事情，她作為一個外人，無權替當事人做決定。

  趙小蝶得知消息之後，愣愣地看著火盆里的灰燼。

  她知道自己腦子不聰明，出嫁的時候都是聽娘的，到了夫家也都是聽丈夫跟公婆的。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個討喜的人。

  親爹嫌棄她是個賠錢貨，把她跟娘趕了出來；婆婆也因為她生不出兒子，處處挑剔她。

  所以她儘量乖巧聽話，可為啥娘會死，她也被婆婆趕出來了呢？

  她想不明白，哪怕把腦袋都想炸了，她也不知道這都是因為啥。

  「小蝶，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我真的很擔心你跟閨女。小蝶，你就見我一面吧！」

  趙永才嘶喊著，懇求著，眼中滿是痛苦與悔恨。

  他不知等了多久，趙府的人才允許他進門。

  可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望自己的妻女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小蝶痛苦的雙眼。

  「小蝶，你、你還好嗎？」

  他聲音輕輕的，生怕小蝶的情緒會崩潰。

  「你別過來！」

  趙小蝶捂著耳朵，鴕鳥似地轉過身去，用自己最大的勇氣，去拒絕趙永才。

  「你還過來幹啥？你娘不是說了已經給你又娶了一房好媳婦了嗎？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趙永才站在原地，心如刀絞。

  他張了張嘴，想要告訴妻子自己根本就不想娶，這些天他都是被關在了後屋子裡，哪怕是絕食受凍，也都沒有對他娘妥協。

  可他又不敢說。

  他無數次的回想，如果自己當初態度更加堅決一點，甚至他能不顧一切地逃出那扇門，來保護自己的妻女。

  事情的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但岳母已經死了，傷害已然鑄成。

  不管他說什麼，都無法彌補妻子的喪母之痛。

  他頹然地站在原地，苦澀地閉上了雙眼。

  「你好好養著自己跟孩子，岳母的事情......」

  他停頓了許久，之後的態度，卻是無比的堅定。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但趙小蝶根本就聽不進去。

  「你滾啊！就算是你讓你娘償命，我娘還能活過來嗎？趙永才，不能給你生兒子是我對不起你們家，可我娘不欠你們的！

  你走吧，走的遠遠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走啊！」

  眼看著她的情緒更加激動，趙永才急得原地打轉，卻不敢上前。

  「好好好，我走，我馬上走！小蝶，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千萬別為了我這麼個混蛋傷了身子，我馬上就走，你別生氣！」

  「你走！」

  趙永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轉過身來，也是眼眶微紅。

  但他不得不離開。

  以小蝶目前的狀態，他只怕自己留下，才是害了妻子。

  趙小蝶抱著孩子嗚嗚直哭。

  院子外，林夢雅推著龍天昱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不禁搖了搖頭。

  「去讓人給趙小蝶送一碗藥過去，她這樣不吃不喝的哭，眼睛怕不是要瞎了。」

  這話聽著是嫌棄，但龍天昱卻聽明白了。

  他夫人這是心軟了。

  「你若想管這件事的話......」

  「誰說我想管了！」林夢雅瞪了他一眼。

  「這天下那麼多不平之事，我要是件件都管，那我不得累死？我只是不想讓人覺得我醫術不精而已！」

  說完，轉身就走，背影相當的無情冷漠。

  但龍天昱的眼神卻愈發溫柔。

  怎麼辦？他現在甚至覺得他夫人口不對心的樣子也可愛的得緊。

  看來，他應該是沒救了。

  林夢雅並不是個扭捏的性子，既然打定主意要管了，那她就得把前因後果都得擺明白。

  小蝶娘的死，應該是場意外。

  但這場意外的主因，卻是永才娘鬧著要給趙永才休妻另娶一事。

  要是想要解決這件事，就得把雙方都約到一起，誰也別想賴！

  對此方姨也是很氣憤。

  她原本在婚姻中也受過許多的苦，但唯有一點，不管霍叔失憶與否，在霍叔心裡，她總是第一位的，沒人能越過去。

  哪怕是當年的趙老四跟趙毅軒生母都得靠邊站。

  找男人就得找能替自己撐腰，能跟自己一夥的。

  若是不管什麼事都要委屈自己的媳婦，都要讓自己的媳婦退讓，那還算個什麼東西？

  呸！懦夫而已！

  「總之，他們家也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不就是沒兒子嗎，他們家難不成還要逼人去死？要我說，他們這樣的惡人，就活該絕後！

  往後我就把那對母女留在身邊照顧，多好的小閨女，他們家不稀罕，有人稀罕！」

  林夢雅倒是少見方姨如此義憤填膺的模樣。

  說起來，趙小蝶家的丫丫還真是個招人喜歡的小寶貝，長得又弱弱小小，剛生下來就博得了不少嬸子大娘們的憐愛。

  尤其是方姨。

  大概是每個女人都有個生個小甜妞的夢吧？

  不僅稀罕丫丫，甚至還一天三遍地偷摸念叨，讓她這一胎也生個閨女才好。

  甚至於方姨還暗戳戳地找龍天昱打聽了一下她的預產期，當她沒看到方姨準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裙子嗎？

  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方姨這話題就扯遠了，畢竟現在還說不上，以後誰來照顧她們母女。就算是咱們想要幫著她出頭，這事也得看她自己是怎麼想的。」

  方姨又忍不住嘆氣。

  「你說這丫頭的性子，怎麼就一點都不隨我呢？好歹這些年我也管了他們不少，這丫頭咋就那麼軟弱？」

  林夢雅不由得失笑。

  方姨這個當家主母其實做得不錯，但如同趙小蝶這樣的女子，平常跟她接觸的時間肯定也不多。

  再說方家再怎麼著，她也是方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到了趙家之後又有霍叔的支持，他更是在內宅之中，說一不二，能橫著走。

  方姨有底氣，自然就有能笑傲趙家的能力。

  但趙小蝶不行。

  離開夫家之後，她幾乎沒有任何生存能力。

  不管是她還是她娘，都將這門婚姻當成了救命稻草。

  所以趙永才的娘可以蠻橫地提出休妻，她們卻不敢回擊，甚至只能委曲求全。

  這大概，就是這些困居在後宅的女人的不幸吧。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冒出一個模糊的想法。

  不過時機還沒成熟，她就算是想出來了也沒用，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幫趙小蝶度過眼前的難關吧。

  趙永才家。

  見過小蝶之後，趙永才已經下定了決心。

  可踏進家門，他又不免有所動搖。

  畢竟一邊是生養他的母親，另外一邊是與他相濡以沫的妻子。

  他就算是想要偏向妻子的那一邊，卻又不能真的狠心放下母親。

  事情，怎麼就到了這樣一步無法轉圜的地步？

  他正胡思亂想著，也就沒注意自己走到了窗戶旁邊。

  此時，母親的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了出來。

  他心下一軟，剛想要敲門，就聽得另外一道並不陌生的年輕女子的聲音說道：「姨母，您哭什麼呀？那趙小蝶的娘分明就是算計好了，想要上門來訛您的，你可不能糊塗，白白讓趙小蝶賴上了表哥！」

  這說的是什麼話？

  趙永才氣憤難當，剛想要推門進去，卻聽得母親說道：「蘭芳，你說啥？」

  「我說這一切肯定都是那對母女商量好的。不然趙小蝶的那個咋敢在您的面前耍脾氣？姨母你忘了，當初您看不上趙小蝶，可不就是她娘跪在您面前磕頭求了您，您才讓她過門的嗎？

  那趙小蝶也是心狠，怕是知道她那沒用的老娘活不了幾天了，所以，才讓她老娘上門來鬧事，好利用您的愧疚之心來讓您留下她。

  這樣的媳婦，可不能留在表哥身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