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珣被關在他之前住的客房院子裡。
儘管大門緊鎖,但方嬈並沒有苛待他,反而是基本的衣食炭火供應不缺。
但趙珣終究是貪心不足,整日裡想著的都是如何將堂叔的一切收入囊中,但橫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麻煩,就是那些個多管閒事的趙家家奴。
這一日,有人敲響了院門。
「誰呀?」
他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畢竟這倆天除了給他送東西的人之外,旁人也不會來。
他每次都不會給這些以下犯上的傢伙好臉色,他們也不會自討沒趣,頂多就是開門把東西放下就走。
但這一次,敲門聲卻顯得格外執著。
「再敲就給本少爺滾!就算是我落了魄,也比你們這些狗奴才強!」
他發泄般地大吼了兩聲。
敲門聲停了片刻,隨後傳進來一道略有些粗啞的聲音。
「堂少爺,小的是給您送火炭跟棉被來了。這東西沉,小的得給您送到屋子裡。」
趙珣很想讓對方趕緊滾。
奈何這鬼天氣實在是冷得很,這些取暖的東西倒真的缺不得。
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他只能情不願地去開了門。
「堂少爺,勞煩您讓讓,小的給您送了就走,絕不耽誤您的時間。」
眼前的小廝垂著頭,只是態度客客氣氣地說道。
趙珣沒好氣地橫了兩眼旁邊的看守,轉身就進了屋。
該死的!
要是他父親跟族裡的長輩知道趙家的家奴敢這樣對他,肯定會想辦法來救他,順便讓那些傢伙全打殺了。
「堂少爺,四老爺問您安好。」
他正坐在桌邊生悶氣,就聽得屋子裡給他鋪棉被的下人,低低說了這麼一句。
剛想起身,那人又快速說道:「您先別動,若是讓外面的那些人看出來點什麼,反而對您不好。」
趙珣勉強按捺住自己迫切的心情,眼睛盯著外面,催促著對方。
「四叔公現在在哪?他怎麼不來救我?當初可是他寫了信催我來的,現在我落了難,他可不能不管我!」
「堂少爺莫急,其實四老爺心裡惦記著您呢。只是如今四老爺那裡也出了些狀況,一時走不開而已。」
趙珣聽到這話,眉頭微皺。
「四叔公怎麼了?」
「此事說來話長,四老爺讓小的過來,一是為了探聽您的情況,二來他有一個計劃,需要您裡應外合。」
「快講!」趙珣已然是迫不及待。
那人鋪好了被褥,在門口倆人看不到的角落裡,袖口一抖,滑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無論如何,您都是趙家的堂少爺。所以他們只敢困著您,卻不敢真的殺了您。若您出了事,他們誰都逃不掉。」
趙珣心頭一抖,不由得惱怒地呵斥道:「敢情四叔公所謂的計劃,就是推我去死?呵,他也不怕我父親跟族中長輩若是追究,他能不能承擔得起這個後果!」
那人也預料到趙珣的反應,趕緊解釋。
「自然不是讓您真死,而是讓您裝裝樣子。到時候他們必定會亂作一團,餘下的事情,四老爺早已經安排好了,請堂少爺放心就是。」
外面的看守已經頻頻看來,那傳信的人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趕緊離開。
門被關上,趙珣坐在桌前,終於不再克制臉上的凝重。
他出神地望著床上的被褥。
剛才他是親眼看到那人把匕首藏在了他的枕頭下。
幾步蹭了過去,他悄悄翻出匕首,刀鋒銳利,看起來就知道是可以要人命的東西。
一時間,猶豫與堅決在眸中翻滾不停。
做,還是不做?
正在此時,又有人給他送來了飯菜。
那些人雖然沒有對他無禮打罵,可也絕對沒把他放在眼裡。
而且那菜色也是清湯寡水,比豬食還不如。
種種冷遇,讓他猛地下定了決心。
暴戾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內心。
既然他們不讓他好過,那他,就送這些傢伙們歸西!
他翻看著匕首,嘴角緩緩勾起。
卻說山下趙家發生的一切,林夢雅並不知曉。
現在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趙長老」的病情上。
在他們的人控制了整座溫泉山莊之後,她就仔細地搜查過一圈地下密室,倒是有不少收穫。
這裡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罪惡加工廠。
在這裡,那些迷失了神智的年輕產婦們不停地懷孕、生產,而且在這期間,她們還要承受那些男人們的肆意凌辱。
而趙老四的那些個爪牙們,也早就被昱的人抓起來,嚴刑拷打。
那些已經習慣於高高在上,隨意就能踐踏他人尊嚴的畜生們,並不能很好地藏住秘密。
而他們所吐出來東西,則是更加骯髒邪惡。
就連負責審問他們的那些護衛們,一個個也都是氣得怒不可遏,下手更狠了幾分。
很快整座罪惡山莊的秘密,都成了供狀,擺在了夫妻倆的面前。
「我實在是沒想到,原來霍家小姑姑的遭遇,竟也跟這裡有關係。」
林夢雅看著供狀,已經淡定得多了。
龍天昱替自家夫人揉了揉額頭。
「嗯,霍雲思的那些孩子,想來也是都被送到了這裡。」
其實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只是他們在莊子裡發現了一個記帳本。
那上面記載著每一個嬰兒是生是死,何時出生,又是何時送走的。
甚至還有一些像是販賣嬰兒跟女子的記錄。
而在這其中,她瞧見了方家的名字。
方家大約是從二十年前開始送過來嬰兒的,不過每次都是一兩個,卻不知為何,方家的價格總是會比其他人高出數十倍。
再聯想起霍雲思身上多次生產的痕跡,以及她口口聲聲說,方家說她的孩子生下來就死了。
林夢雅便推測出,也許每次方家送來的孩子,都是霍雲思所生。
「這方家,簡直就是水蛭一般,附在霍家身上吸血。都什麼東西,居然還特麼形成產業鏈了,也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越說是來氣,最後林夢雅幾乎是控制不住的脾氣,「砰」地一聲砸向桌子。
龍天昱趕緊心疼地給自家夫人揉揉小手。
他了解夫人的心情。
哪怕是心腸冷硬如他,見到那些東西後,也差點氣紅了眼。
而且他也是個當爹當丈夫的。
若是換做他的妻子兒女受到這般對待,只怕他會生出毀天滅地的恨意。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翻閱供狀。
不過這一次,她的重點放在了跟改換身體有關的信息。
除了跑了的趙老四之外,那個會使用心術的夢先生也不知所蹤。
倒是那董子昌,卻是老老實實地被困在他之前的小院子裡。
只不過再也沒有供他實驗的女子,他雖有些不滿,但卻依舊扎在他的那些草藥跟醫書上,仿佛外面發生的一切,都跟他無關。
對於這個人,林夢雅絲毫任何的好感。
只不過他不像是其他人那樣,她也就暫時沒搭理他。
倒是從他的書房裡,搜到了一些資料。
這一次,董子昌反應得倒是很激烈,說什麼也不讓人把東西帶走。
無奈之下,手下只能來回稟。
「把人打暈了,拿回來就是。」
對此,龍天昱的態度很是簡單粗暴。
但林夢雅卻叫住了對方。
「還是我去看看吧。」
「不成!萬一那人包藏禍心,再暗算你怎麼辦?」
對此,龍天昱一百個反對。
搖了搖頭,林夢雅卻篤定地說道:「董子昌這個人雖然缺乏情感,但若是摸准了他的脾氣,卻是沒什麼危險性的。」
「再說,若是論起手段來,難道我還能怕他?」
林夢雅挑了挑眉,眸中儘是自信。
也許董子昌的手段算得上詭異莫名,但比起她的毒醫雙絕來說,遠遠不夠看。
儘管對自家夫人表達了充分的信任,可龍天昱還是決定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剛到院子裡,董子昌恰好在院子裡晾曬草藥。
聽到動靜,只是抬起頭淡淡看了對方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身上。
「他的傷在筋骨不在皮肉,已經廢了,不用再用藥了。」
龍天昱冷哼一聲,很是不屑地說道:「世上多庸醫,醫道之精妙豈是你這種人能理解得了的。」
董子昌也不惱,反而像是頗為贊同似地點點頭。
「沒錯,醫道的確精妙。但你的腿肯定是廢了,我看過的醫書里,沒有任何能治好你的方子。」
龍天昱沉下臉來:「那是你閱歷太淺。」
「也許吧,不過世上的醫書那麼多,也許真的有我還沒看過的。」
董子昌揉了揉眉心,語氣一貫平淡。
但林夢雅卻看到他提到「醫書」二字的時候,眼中一閃而逝的狂熱。
她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肩膀。
這個人沒有多餘的感情,他只是一個冷冰冰的研究機器而已。
這樣的人缺乏共情能力,也許醫術真的很精湛,但終其一生,他也難以成為一個好大夫。
龍天昱自然不會跟這人生氣,甚至於他也不是因為對方說自己腿傷沒救了才生氣的。
只是在他心中,自家夫人的毒醫才是天下第一,這小子,懂什麼?
「我來這裡,是想要問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