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從來也不是個喜歡遷怒旁人的性子,只不過是看著孩子犯了病,所以她急了些。
不過隨著墨言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她也找回了理智。
懷中的小小身子呼吸也恢復了正常,習慣性地翻身,在她的懷中拱了拱,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小臉埋在林夢雅的懷中,再度沉沉睡去。
不過這一次,他不會悄無聲息地失去了呼吸。
但這並不代表孩子就安全了。
林夢雅把墨言輕柔地放在了床上。
旁邊白蘇也輕手輕腳地給他蓋上了被子,倆人退出去說話。
「除了玩雪之外,他這幾天的飲食如何?」
林夢雅的視線一直沒辦法從帷帳後的小小人影上離開。
白蘇也是事無巨細,具體到他某一餐多喝了幾口湯都能娓娓道來。
想來,也的確是用盡了心思。
奈何這病來得蹊蹺,任由她跟老師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墨言發病的原因。
倆人正說著話,方嬈也打外面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她多少還是有些自責的。
尤其是在明知道小墨言可能會發病的情況下,還仍舊帶著孩子出去玩雪。
她有些訕訕的,心裡有些不太好受。
看來,她還是不怎麼會當人家的母親。
自己的孩子是這樣,養子也歪了,還連累了人家的小孩子。
「方姨不必太過內疚,我知道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林夢雅在想是不是自己剛才的態度,讓方姨誤會了什麼。
但後者一聽這話,眼圈就紅了。
「你怪我吧,要是這孩子出了什麼事,我就算是賠命也是應當的。」
林夢雅哪裡不知方姨的心結。
拉住對方的手,她的語氣堅定而溫柔。
「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喜歡他,墨言的情況雖然特殊,但我並不希望咱們把他當成一個瓷娃娃。就算是他最後真的治不好,我也想在他餘下的時光里開開心心的,而不是戰戰兢兢。」
方嬈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她的開解而好多少。
同為人母,她雖然沒有親自撫育過自己的孩子,但哪個當娘的,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去死呢?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握著林夢雅的手,就勢坐了下來。
「你告訴我,你們要找那古族的秘寶,是不是跟墨言的病情有關係?」
林夢雅有些意外,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她有些猜到方姨的意思,但她搖了搖頭。
「這件事我心裡有數,孩子我是一定不會放棄的。」
她前腳才拒絕過趙長老的招攬,後腳就靠著方姨的同情來得到好處,這種事情,她可做不出來。
「我知道你是個好強的人,但孩子的病情不能耽誤。何況就算是我要幫你,我能做到的也是有限。畢竟,古族秘寶已經有許多年未曾現世了。它現在到底還在不在,我也不清楚。」
方嬈有意幫她。
即便如此,林夢雅還是婉拒了。
「我知道,但現在我還有餘力。等到我真的需要方姨幫忙的事情,我是不會客氣的。」
得了她這句話,方嬈的心這才好受一些,情緒也緩和不少。
在詢問了幾句墨言的情況下,她看到方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心下瞭然。
「方姨是想知道趙家的事情吧?」
她沒直接說趙長老,只是說趙家。
方嬈嘆了一口氣,「我這陣子總是心緒不寧,那個地方我生活了十幾年,可那裡卻並不是我的家。也許我該趁著這個機會,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吧。」
人若是做了決定,便不會這般舉棋不定,左右為難。
她正是看出了方姨心中的動搖。
想了想,她提出了一個還算中肯的建議。
「若方姨您真的想要重新開始,我覺得至少在趙家這邊,您得做一個了結。」
她一五一十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給方姨聽。
至於解釋,那是趙長老的事情,跟她無關。
可是,方姨的反應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從始至終,方姨都是冷靜,甚至於過於平淡地接受了現實。
這讓林夢雅有些不解。
難道是她猜錯了,方姨已經一點都不在乎趙長老了嗎?
「方姨,您不生氣嗎?」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問道。
方姨只是搖了搖頭,甚至她還從方姨的眼神里,看出了幾分解脫的滋味。
「沒什麼可生氣的,我只是覺得,這一天終於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
方姨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以為自己的心,從來只是為了亡夫而跳動,可就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在跟趙毅軒相處的十多年來,這裡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自從意識到自己可能變心之後,她就日日夜夜被折磨得不得安寢。
一邊是至死不渝的愛人,一邊是對她情深義重的仇人。
沒有人,比她更難熬。
所以她才會十年如一日的,用豎起的尖刺來傷害趙毅軒。
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人居然堅持了下來。
就在她感覺自己可能真的熬不下去的時候,這一場變故,像是老天爺給她做出的決斷。
「我的心,從來都是只有霍郎一人。這樣也好,我成全了他,往後他也就能把我給忘了。」
她說得這般灑脫,但林夢雅卻讀出了方姨的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傷心。
是成全?還是委曲求全?這件事,恐怕只有方姨自己才清楚了。
「我覺得,趙長老並不喜歡段夫人。」林夢雅說道。
她只是闡述事實而已。
實際上趙長老何止是不喜歡段夫人,倆人比起是老情人,倒更像是老仇人。
但方姨的心意已決,也不是她三兩句話就能勸得動的。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終究他們有一段舊情,他也該給那對母子一個名分。」
方嬈已經打算了好了。
「但是他們舊情復燃也好,還是忘恩負義也罷,這都跟我沒關係,我只是必須得拿回我應得的東西。」
那是霍郎唯一留下的遺產。
這些年來,她潛心經營,這才暗中聯合起那些跟她有著同樣經歷的人,在暗中組織了一個小勢力。
而經過這些人的運作,霍郎當初留下的那些財產,如今已經成了一筆想當可觀的財富。
趙夫人這個位置她可以讓,但那些東西,可都是她留給他們的兒子的。
林夢雅也知道沒辦法勸,不過有些事情終究得見面了才能說清楚。
「也好,現在正是個好機會。只不過,要是你突然出現的話,只怕會嚇壞了趙長老的那些朋友們。」
回是可以回去的,但一個「已死」的人,要是突然活過來,豈不是要嚇死人了?
當然,起死回生這種瞎話林夢雅不是沒用過。
但好歹也得有個過程吧,而且那些人都不傻,沒那麼好忽悠。
所以,她為了這一天,早就布下了一個小小的伏筆。
當夜,林夢雅正大光明地回到趙家。
作為現在趙家的代理管家人,再加上她又要負責城內的取暖工作,因此她的頻繁進出趙府,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但在當夜,趙家卻開始鬧起了鬼。
有人說起夜的時候,看到一個黑影從面前走了過去,可是當他去追的時候,卻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
而最怪異的,則是沒過小腿的雪地上,除了自己的腳印外,居然沒有其他人的。
還有人說,昨晚他聽到了有人斷斷續續地在外面哭。
依舊是怎麼找都找不到哭的人,但他卻在雪地上,發現了幾滴血紅色的小冰滴,倒像是血淚......
諸如此類的詭異事件,幾乎是一晚就冒了出來。
如此幾次地折騰了三四天之後,漸漸有傳言又冒了出來。
說是這一次,還依舊是先夫人的魂魄出來作祟。
並且還愈演愈烈,竟還有人說先夫人這是要找替死鬼。
總之,傳得那叫一個詭異莫名,光是聽一耳朵,就會覺得後背發涼,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
「我不幹了!」
這幾天裝鬼嚇人的神偷含淚控訴。
這夫妻兩個,簡直就是在耍著他玩呢!
大半夜的,還風雪交加,人人都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就他那麼倒霉催的,不僅得不到休息,還得出去裝神弄鬼。
這幾天他都凍得身子都不靈活了。
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成鬼了,凍死鬼!
林夢雅也有些不太好意思,遞給對方一小盒藥膏跟一瓶藥油。
「你們做這種活最怕的就是肢體被凍僵了吧,這倆個東西你常用,會增加你身體的血液循環,不容易凍傷的。」
她是好心,奈何龍天昱那個小氣的傢伙馬上臉上就流露出幾分不滿的神色。
他哪裡不知道,這可是他夫人親手做的。
呵,就那三腳貓功夫的傢伙,也配?
神偷立刻揚起笑臉,趕緊接過這位夫人的饋贈。
「多謝夫人,哎呀,您跟殿下真是絕配,一個慷慨,一個善良,小人能為你們二位效力,真是萬分榮幸。」
一段彩虹屁夸下來,龍天昱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不就是藥膏嘛,他現在吃的用的,可都是夫人精心調配過的人,旁人,哪裡會有這個待遇。
算了,放過他了。
絲毫不知自己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神偷,只覺得這屋子裡,怎麼突然暖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