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藥拿來了。」
屋子裡,又換了一架屏風。
如今的這個,倒是比之前的那個有生氣多了。
上面畫著幾張花鳥,工筆極好,也多了幾分的雅趣。
色彩也算不得濃烈,影影綽綽的,外面也只能看到幾分輪廓,也看不太清楚。
林夢雅端著藥碗走進來,倒是讓鄭蓉蓉有些意外。
好在她也是個聰明人,驚訝過後,卻垂下了自己的眼眸,然後把手中的書卷,放到了一旁。
「有勞楊小哥了。」
「小姐客氣,今日這藥,小姐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只要是覺得有什麼不對,要即刻停下。」
她看向手中的藥碗,外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鄭蓉蓉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難道,今天這藥,還有什麼問題不成麼?
心中有些忐忑,可直覺告訴她,眼前的人絕對不會害她的。
拿起藥碗,眼看著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鄭蓉蓉也只能把自己的一腔疑問,先暫時安置在心底。
按照對方的話,鄭蓉蓉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簡直比喝茶還要細緻。
但一旁的侍女卻看不下去了,這藥聞著就又酸又苦,一口悶了還能少遭些罪,可要是這樣細水長流,小姐的嘴裡頭,不定怎麼難受。
當下,她就立刻捧著一盤糖霜紅果,送到了自己小姐的面前。
「小姐,你先吃顆果子換換口味吧。」
鄭蓉蓉也是眉頭輕皺,這藥雖然不是她喝過最難喝的,但這樣的確是不好受。
她剛剛撿起一枚果子,就看到剛才還沒什麼反應的人,現在抬起頭來,那雙眼睛裡明明白白的透著兩個字——別吃。
她恐怕自己看錯了,就試探著把紅果貼近唇邊。
果然,對方一直盯著,縱然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動作,可她的感覺卻更加強烈。
想了想,她順道把紅果送回了盤子。
那人又立刻低頭,仿佛方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小姐?」
侍女不解的問道,而鄭蓉蓉此時,也心裡頭有了些猜測。
「先不吃了,我又不是個小孩子,這點苦都吃不下去的麼?再說了,你忘了之前有大夫不是說,要是在服藥的時候亂吃,會傷了藥性吧。先拿下去吧,昨日的事情,咱們都得謹慎些。」
林夢雅在心中暗夸鄭蓉蓉聰明。
這姑娘一定是接收到了她的暗示,因此才放棄了紅果。
外面,孫名醫卻是有些心驚肉跳。
昨天他就發現了是這果子的緣故,只不過他更加著急的是,這東西的確是從他手裡頭流出來的。
討東西的人是鄭魯希,這要了命的東西,萬一要是給人查出來,鄭家大老爺絕對不會放過他,而那個鄭魯希,也一定會把這鍋,甩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只能暗中吞下苦果,給那位大少爺擦屁股。
既然他們都想要鄭蓉蓉死,那誰來動手,都沒關係。
他今日調整了藥方,不再像是昨天一樣,而是走的溫補的路子,要是鄭蓉蓉再吃下那雀血果,也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異常。
不過他哪裡知道,他的秘密,早就給林夢雅識破了。
此時,她也用自己的方法,悄悄給鄭蓉蓉示警了。
很快,鄭蓉蓉喝完了藥,依舊沒吃那紅果,而是讓侍女先去拿清水來漱口。
完事之後,她隔著屏風問道:「敢問兩位大夫,我這病,到底還能不能好?」
凡是生病的人,大抵都問過這個問題的。
龍天昱依舊高冷,而孫名醫卻想要博得鄭蓉蓉更多的信任,因此說道:「小姐的病症,雖是娘胎裡帶來的不足,但若是細心調養,卻也無礙的。孫某雖然醫術不佳,卻也會拼盡全力,請小姐,不要過於憂慮。」
「有孫大夫您的這句話,蓉蓉就放心了。對了,之前父親聽說藥膳可以養人,就想要給我做一些。可家裡頭的廚子,總不及您的萬分之一。不知孫大夫肯不肯賞臉,給蓉蓉幾個方子,讓下人去做呢?」
孫名醫當然不願意,可他為了能更加順利的去達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客客氣氣的應承了下來。
而鄭蓉蓉自然是「欣喜萬分」,甚至還求了孫名醫,親自去後廚里教那些人如何處置藥材跟食材。
等到他一離開,鄭蓉蓉就以疲憊為由,譴走了下人。
等到屋子裡只剩下她跟她的心腹之外,鄭蓉蓉立刻壓低了聲音問道:「楊姑娘,這是這麼一回事?」
林夢雅並未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因此鄭蓉蓉他們,也只把她的化名暫且當成了她的真名。
「你昨天的狀況,都是因為這紅果。這件事,怕是鄭魯希主使的。」
以極快的語速,交代完了關鍵之處。
鄭蓉蓉憤怒的看著那盤子紅果,手一揚,就想要把那害人的東西給打掉。
而林夢雅,卻拉住了她的手。
「你先不要急,這東西鄭魯希敢送過來,他就有法子,摻雜到你其他的飲食里。還不如就此先放著,也好麻痹他們。」
鄭蓉蓉氣得不輕,雙眼都微微泛紅。
緊緊的攥著自己的床單,十幾年受過的委屈,猶如潮水一般上涌。
「我何時想要跟他爭過?明明是他,不留我立錐之地!可恨我不是男兒身,要不然,哪裡容得他這般害人!」
林夢雅知道鄭蓉蓉其實一直在隱忍,但有人就是要得寸進尺。
「你若是男兒身,怕是就跟你那個未出世的弟弟一般下場。當務之急,是要穩住你父親。這幾日我也看出來,他雖在乎家族,可他也在乎你。鄭魯希這麼做,他未必沒有觸動。」
「那又如何?在父親的眼中,家族,遠比女兒要重要。就算是鄭魯希再不成才,可他也絕對不會,把家族交到我的手上。」
她看到鄭蓉蓉的眼中,透露出一絲絲絕望。
在這個世代里,女子縱然是有天縱英才,可還是難以逃脫被囚禁在內宅里的命運。
「他不給,你難道不會爭麼?」
林夢雅的話擲地有聲,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爭?我如何爭得過他?千恨萬恨,只恨我是個女兒家!」
「女兒家又能如何?難道你忘了你的偶像,宮家的家主了麼?」
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是趁機吹牛。
實在是,唯有這個例子,才能讓鄭蓉蓉接受了。
而她也僅僅是老臉一紅,繼續說道:「我實話跟你說,之所以我會幫你,實際上也是為了宮家驅逐不利的因素。先前,我家家主只知道那些從陸路來的商隊,各個都是價格奇高。調查之後她才得知,都是因為鄭家盤剝得太厲害。一條商路,要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關卡。這還不算,那些關卡,都是當地的地痞流氓,稍有不慎,就要把整個商隊的財物洗劫一空。長此以往,必定會影響宮家封地,若鄭魯希繼續倒行逆施,你覺得結局如何?」
林夢雅知道,她從來就不是個爛好人。
她這人目的性很強,是屬於那種無利不起早的類型。
若是鄭蓉蓉真的不成,那麼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以武力解決,打得鄭家不敢還手!
可這樣一來,不管是商路還是學院,都會受到影響。
這對於處於起步階段的宮家來說,代價不可謂不慘重。
因此,她必須要確保在將來不短的一段時間內,鄭家是盟友,而並非是敵人。
同時,鄭蓉蓉也有些想明白了。
「若是鄭家真的落在他們父子的手上,不出五年,百姓就會名不聊生。楊姑娘,我知道你是個能人。我也知道,宮家主十分的厲害,請你,看在那些無辜的百姓的份上,幫一幫我!」
如果說,之前的鄭蓉蓉做出那些事情跟準備,僅僅只是為了自保的話。
那麼現在,她的眼中,才終於燃起了希望之光。
消極對抗跟積極應戰,完全是兩個效果。
林夢雅必須要保證自己的盟友,有著一往無前的決心跟勇氣。
而鄭蓉蓉的動力,只是想要為母報仇的恨意。
但這,遠遠不夠。
不過現在,卻稍稍像點樣了。
「我會幫你,但同時,你也要相信我。」
「嗯,我一定信你!」
「好,從明天開始,你讓宅子裡頭,屬於你的絕對死忠派來見我。不過,先不要告訴他們我的身份,我要開始甄別。然後,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
鄭蓉蓉點頭應下。
林夢雅這麼做,也是必須的。
且不說這牌紅果有問題,單就從鄭魯希手中流出來的東西,為何能堂而皇之的放在鄭蓉蓉的案頭上,就很有問題。
府內無人不知這兩個人的關係,一盤糖漬的山楂而已,怎麼就非得端給鄭蓉蓉了?
他們想要在府中便宜行事,手下之人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絕對不能出現叛徒泄密之事。
「對了,這幾日,可有人監視你們?」
鄭蓉蓉有些吞吞吐吐的,臉上也帶著幾分歉意。
林夢雅立刻反應了過來,挑了挑眉頭問道。
「人,是你派過來的?」
「不不不!」鄭蓉蓉頭搖得很徹底,看樣子,生怕她誤會什麼似的。
「不是我派去的,是我舅舅。他一直就不放心我在家裡,因此,什麼事都會多留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