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木本想靠咖啡撐一晚上的,但看著朱鳶穿著他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睡得還這麼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我家,該走的人是你啊!
用這種幼稚的想法欺騙著自己的內心,凌雲木小心翼翼地躺在了朱鳶身旁,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啊,這股熟悉的味道……』
朱鳶從不化妝,也不會噴香水,一心成為優秀治安官的她也沒時間浪費在打扮自己身上。
但儘管如此,從很久之前凌雲木就注意到了,朱鳶身上天然的帶著一種奇妙的味道,具體形容起來,大概是被陽光曝曬過的被褥,散發著令人安心的香味。
他的鼻尖不由自主地聳動了幾下。
「…………」
突然,凌雲木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改剛才的躡手躡腳,直接把手搭在了朱鳶腰上,摟住了對方。
感受著懷中嬌軀的顫抖,凌雲木無語地說道:「朱鳶,你在裝睡?」
「…………」
似乎理所應當的,沒人回答。
「你要是真睡了,我就走了。」
說罷,凌雲木鬆開了朱鳶,作勢就要起身,而身邊的朱鳶「恰好」在這時翻了個身,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凌雲木望向朱鳶的臉龐,她還是閉著眼,不過閉太緊了,顫抖的眼皮暴露了她緊張的心情。
凌雲木突然想到了自己被朱鳶從空洞救出來,入住朱鳶家的第一年生日。
還記得那天,朱鳶很晚很晚才回家,獻寶似的拿出了一個蛋糕,結果因為路上太過顛簸,上面用奶油畫成的圖案早就變得亂七八糟的了。
那時的朱鳶,似乎也是這樣緊閉著眼睛,等待著自己的發落。
那時的自己是怎麼做的來著?
凌雲木還沒反應過來,右手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撫上了朱鳶散開的長髮,一下又一下,順著髮絲,把她雜亂的頭髮捋直。
凌雲木頓時感覺心中憋著的那口氣散去了,左手穿過朱鳶的腰肢,把她拉進到自己身邊,右手輕輕地把她的頭貼在自己胸口,自己則是埋進了朱鳶的頭髮里,盡情享受著那太陽般令人安心的味道。
「僅限今天……」
凌雲木說著,聲音有些沙啞。
「好好睡吧,姐。明天你還有工作呢。」
「晚安,小凌…………」
「嗯。」
…………
「輕點抱,姐,你要勒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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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凌雲木幽幽轉醒。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覺自己睡得這麼好了,不僅沒做噩夢,還做了個美夢。
嗯,是美夢,就是內容有些不可描述。
而此時的朱鳶還在睡著,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雙腿也纏在了他的一條腿上,搞得他動彈不得。
「真是的,過了這麼些年了,睡覺還是這麼不老實……」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凌雲木好不容易把自己從朱鳶的束縛中抽離了出來。看著依舊睡得安穩的朱鳶,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轉身下樓了。
自從獨居之後,凌雲木就不怎麼吃早飯了,但今天他卻久違的想做一頓飯。而正當他把切好的西紅柿下鍋時,一雙手從背後抱住了他。
「昨晚不說了嘛,僅限昨天。」
「那會兒已經過了十二點,所以還是『昨天』…………」
「好好好,說不過你朱大警官,怎麼不再睡一會兒?」
「你走了…………」
凌雲木放下手中的鍋鏟,轉過身去,看著朱鳶睡眼惺忪的樣子,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臉蛋。
「去洗漱,一會兒就吃飯了。」
看著朱鳶搖搖晃晃的樣子,凌雲木不由得搖了搖頭,繼續做飯,心思卻早就不在做飯上了。
過了五分鐘……
「吃吧,小心燙。」
兩碗西紅柿雞蛋面端在了桌上,凌雲木和朱鳶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說,餐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嗦面聲。
突然,一聲細微的啜泣聲打破了餐桌上的和諧。
凌雲木抬起頭,看著朱鳶小口小口地吃著面,眼淚卻止不住地,順著臉頰往下流。
「行了行了,還吃呢,眼淚都快吃嘴裡了,多埋汰啊。」
凌雲木抽了兩張紙巾,幫朱鳶擦了擦眼淚,朱鳶卻順勢撲了過來,抱住了她,死死貼住他的胸口,力道之大差點沒把他帶倒。
「能不能,以後每天都這樣?」
「每天都像『昨天』一樣…………」
朱鳶的聲音悶悶的,淚水打濕了凌雲木的胸口,說實話有些難受。
凌雲木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推開,又抽了兩張紙巾,一張擦了擦眼淚,一張捏住她的鼻子,示意她擤鼻涕。
把紙巾扔進垃圾桶里,凌雲木撫摸著她的臉頰,長嘆了一口氣,猶豫間還是說道:「冷靜一點,姐。」
「你是刑偵特勤組的組長朱鳶,我是[納西索斯]。」
「你是治安官,我是盜洞客。」
「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被別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和閱歷會被你的領導和同事懷疑,我的行事也會被誤認為跟治安局有所關聯?」
見朱鳶不為所動,凌雲木接著說道:「好,就算你不在乎地位,我也不在乎利益,那然後呢,我們的人際關係你打算怎麼辦?」
「你的同事能接受你有一個盜洞客朋友嘛?我的朋友們見到你不會擔心被背叛嘛?」
「再者說我,昨天晚上打電話的珀萊絲,我們之間互有好感,無論是生活上還是事業上,她都為我做了很多很多,你讓我怎麼面對她?」
「還有,朱阿姨那邊,你打算怎麼解釋?說你六年前背著她把在空洞救下來的小男孩認成了弟弟,還打算跟他住一輩子?」
「醒醒吧,朱鳶,現在的結果,對你,對我來說,都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這算什麼很好的結局!」
朱鳶突然大聲喊道,凌雲木一下子說不出來話了,畢竟他也是趁著勇氣,一鼓作氣罷了。
朱鳶帶著哭腔的吼聲,讓他再也說不出些殘忍的話。
「我也懂啊!人際關係也好工作也好,這也好那也好,這些我當然懂啊!」
「但我做不到啊!明明你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你讓我怎麼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啊!」
朱鳶再一次抱住了凌雲木,只不過這一次,她抱得特別用力,特別用力,而凌雲木,他也沒想著要掙脫開來。
「我也知道事情不可能盡善盡美啊!但我就是不想後悔啊!我只是不想後悔而已啊!我只能要求這一點了啊!」
「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種沒有未來的日子,不想每天晚上看著你送給我的戒指,心臟疼到無法呼吸啊!」
「其他的怎麼樣都好了,拜託你了,小凌,不要再拋下我,不要離開我…………」
朱鳶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而凌雲木此時才如醍醐灌頂般,大徹大悟,默默摟住了懷裡哭泣的人兒。
一直以來,凌雲木都覺得,是朱鳶拋下了自己。
自顧自地向他許諾了未來,自顧自的要求他成為她的家人,自顧自地奪走了他的心,然後又自顧自的遠離他的生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是帶著「長痛不如短痛」的想法離開朱鳶家的。
但凌雲木的「短痛」,卻帶給了朱鳶「長痛」。
凌雲木痛了兩年,而朱鳶痛了六年。
「什麼啊,搞得好像我是那個罪人一樣…………」
凌雲木低下頭,嘴唇輕輕地抵在了朱鳶的額頭上。
「接下來會怎麼樣,我可不管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