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戰後清理

  第875章 戰後清理

  根據開戰之前情報收集匯總所知,舟山群島地區經濟實力最雄厚的當屬汪加林的舟山船幫,三林幫首領林行以及海沙幫被俘的首領戈麥斯也都佐證了這一點。所以指揮部對於攻克舟山船幫地盤之後的繳獲寄予了比較高的期望,認為至少會比石浦港和六橫島的收益更為豐厚。但汪加林和舟山船幫顯然並沒有一味坐以待斃,雖然他們無法抵抗海漢步步為營的攻勢,但卻很聰明地將值錢的財物提前轉移走了。

  不過民團軍對於這種戰後追繳敵人財物的流程已十分熟悉,不需錢天敦下令,就已經有人開始提審俘虜,追查財物轉移的下落。對於這種板上釘釘的收入,死命盯著的可不止軍方一家而已。畢竟這些繳獲還要按比例上繳給執委會,成為海漢財政收入的一部分,執委會對此的重視程度也是相當之高,此次隨軍出征的還有由執委會直屬辦公廳、安全部、財政部等相關部門組成的戰利品清點小組。

  之前在六橫島審問海沙幫俘虜的官遠、官平兩兄弟,就是這個清點小組中的安全部特派員。在戰區的所有繳獲,包括財物和人員在內,都必須先經過清點小組登記造冊,而且他們也有權參與所有相關的審訊和追繳行動。這個小組接受執委會的直接管轄,權限非常大,也算是執委會對軍方的轄制手段之一。

  可惜的是破城之後抓到的俘虜大部分都是舟山船幫中的底層人員,對於船幫中的財物運往哪裡下落何處根本就不知道。指揮部雖然可以確定俘虜當中必定還是會有知情者,但這兩日的作戰結束後在舟山島新俘獲的戰俘多達上千人,要對這些人的身份進行鑑別也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雖然目前的局面已經可以視作海漢擊敗了舟山船幫,但在舟山島上實際控制的區域卻還是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按照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來推算,島上至少還有兩三萬直接或間接聽命於舟山船幫的人口,而這些人當中有多大比例會選擇投靠海漢,又有多少會繼續聽命於汪加林,還難以做出比較準確的判斷。指揮部認為僅清剿舟山群島的海岸區域,就起碼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以本地的人口和海漢參戰部隊的數量來看,這個時間已經是壓縮得很短了,要知道十八芝遺留在台灣島上的那些人直到現在都還沒處理完,而海漢目前在台灣島的投入可是要比浙江這邊大多了。

  在這種狀況下,海漢民團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對整個舟山島的控制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不過好在舟山島的天然良港都集中於島嶼南側海岸,而執委會當初所選定的落腳點就是舟山定海灣一帶,現在民團順利占領了這一地區,可以說這次北伐浙江舟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就是需要慢慢處理的善後事宜了。

  舟山船幫戰敗,海漢民團進駐舟山島的消息並沒有保密太長時間,在戰鬥結束的第二天就已經傳入寧波府。這個消息在寧波官場上造成的震動甚至還要大過民間,因為有太多的利益相關者近期都在關注著東海的局面變化。

  海漢人在六橫島對付海沙幫的時候,寧波府還有很多人認為他們並不會輕易挑戰舟山船幫在這一地區的權威,海沙幫與舟山船幫的體量也不可同日而語,海漢人打掉了海沙幫,還不能說明他們的實力強大到能夠掌控這一地區。但接下來的形勢幾乎是急轉直下,海漢人以六橫島為根據地迅速向北推進,在觀望者們還沒想清楚要不要站隊或者插手干涉的時候,海漢人就已經攻上了舟山島,接著便是舟山船幫戰敗的消息傳出來。

  海漢人所聲稱的「協助官府剿匪」這樣的說法自然沒人相信,舟山船幫是什麼背景,明眼人都很清楚,剿匪這種說法也不會得到官方的承認。除了昌國衛下屬的石浦衛所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明確地站在了海漢一邊,寧波府官場上的其他機構可都沒有做過任何形式的表態。本來所有人都在等形勢變得清晰之後再選擇立場,但現在形勢倒是變得清楚了,大家卻發現根本就沒可供選擇的立場了。

  舟山船幫首領汪加林生死未卜,而他組織的所謂「東海聯軍」也成了一盤散沙,就算官場上的人想找個人站出來跟海漢人打對台,一時間似乎也沒了合適的人選。總不可能為了反對海漢人的行為,自己捋袖子下場吧?

  給海漢扣一個「私藏軍械,禍亂海疆」之類的罪名倒也不難,但關鍵在於得罪了海漢之後能得到什麼好處?汪加林就算還沒死,以舟山船幫為首的東海海盜和走私團伙也已經大勢已去,現在東海上已經沒人能夠站出來對付海漢人,寧波駐軍也一直很詭異地按兵不動,站在明面上反對海漢人的全成了嘴炮,這樣的局面讓很多人都舉棋不定,不敢輕易地表態。

  這可不單單是地方治安的問題,而是涉及到每年交易量多達數百萬兩白銀的海上貿易市場掌控權。在過去的數年中,位於舟山群島的這個市場一直是被各個衙門的代言人和傀儡共同瓜分,無數人從中或多或少地獲取自己的一份利益,掌控權的易主就極有可能意味著他們會從此失去這份收益。這也是早前本地勢力不歡迎海漢這個巨無霸進入浙江市場的原因之一,因為沒人有把握能夠控制住這頭已經吞噬了福廣兩地海貿市場的怪獸,將其引入浙江的後果極有可能是引火燒身。

  但現在這頭怪獸已經破門而入,而且把過去在這個舞台上表演的人趕下了台。搞出了這麼大的動作,這背後秘密籌劃了多久,為此花費了多少銀子沒人知道,雖然海漢這邊還沒有發出正式的宣言,但所有人都確信他們這次來浙江可不只是上台亮個相就走的。東海上的這片自由市場,從這個時候開始大概是要易主了。

  不是沒人想過趕走這個不速之客,但現在的問題在於檯面上可用的人都已經死的死逃的逃,想趕海漢走的人手裡沒傢伙可使,而掌著兵權的人又一直按兵不動,這樣一來就給了海漢充分的時間,慢慢消化剛吃進肚子的這塊地區。

  就在這個大部分人仍處於觀望狀態的時候,海漢這邊終於發話了。寧波府各個衙門的實權人物,地方上的豪門大戶、知名士紳,全部都在同一天中接到了海漢人透過各種渠道送上門的請帖。

  請帖上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海漢將於四月廿一即海漢歷5月28日,在島上召開招商大會,邀請當事人屆時赴舟山島作客參與會議。考慮到一部分當事人的身份比較敏感,不便直接出席,也可以委派代理人前往。至於招商內容,帖子上沒有具體細說,只提到「此次招商會將涉及七個大類共計九十餘種海漢商品在浙江各地之專營權歸屬」。

  海漢人的招商會對於江浙商界人士而言並不陌生,他們多少也聽說過海漢在南方福廣的經營手法,一省之地有大代理商,一州一府有二級代理商,再往下還有專營分銷商。以海漢商品在市場上的緊俏程度,只需能拿到州府一級的代理,基本就可以躺在家裡收銀子了。

  但這套經營手法對商人們來說有一個弊端,那就是商品定價權完全在海漢人手裡,不管是代理商還是分銷商都得遵從海漢人制定的所謂「市場指導價」。這對於想將緊俏商品炒出天價的人來說並不是一個能夠樂於接受的遊戲規則,所以過去浙江的走私商們寧可長期缺貨,也不願讓海漢的官方銷售渠道鋪進浙江,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輕鬆獲取暴利的日子迎來終結。

  過去靠著走私海漢商品發財的這些人自然可以不接招,因為海漢人進來首先損害的就是他們的利益。但他們自己不接招並不能保證其他人也不接,海漢商品在江浙市場上的行情早就讓很多人眼紅了,只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罷了。如今海漢人自己到門口來招攬下家,只要夠得著門檻的人大概都會去試試。就算沒有接到海漢人送上門的請帖,也自會有人去鑽營關係,打聽如何才能獲得屆時登島參加招商會的資格,而這樣的趨勢並不是衙門裡的某位大人說「不」就能終止或扭轉的。

  儘管海漢人的到來已經不可避免地給許多人造成了經濟損失,但當更大的利益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絕大多數人並不會跟銀子過不去。死在東海上的人再多,那也只是死了一些跑腿辦事的人而已,只要權力還在手裡攥著,自然能將損失的銀子再賺回來。

  此時寧波知府曲余同的書房中,幾名與其關係交好的本地士紳便正在徵詢曲余同對這件事的看法。他們都知道東海上有人是替曲知府做事的,關於海漢人的事情,曲余同知道的可能會比他們更多一些。

  「各位可是都收到了海漢人的請帖?」曲余同見這幾人同時到訪,心裡就已經猜到了大概。實際上正式的請帖送來之前,海漢人就通過三林幫向他手下的何肖告知請貼上的內容,而且要比文字版的更為詳盡一些,他所掌握的情報跟這些人的確是有差異。

  「不瞞曲大人,正是如此,我等接到請帖之後,不敢自作主張,特意約了一起來請示曲大人。」其中一名叫文博的中年人應道。他在寧波府經營一間船行,曲余同來寧波府上任後,他便搭上了這條線,這兩年也是與三林幫合作發了些小財。

  「那你們有什麼看法,先說來聽聽,各位一起琢磨琢磨。」曲余同沒有急於給出自己的意見,而是先讓這幾人表明態度,他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手下的這些人對海漢是什麼樣的看法。

  幾人互相交換一下眼色,文博便開口應道:「那便由在下拋磚引玉,若有謬誤,還往曲大人指正。」

  曲余同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文博接著說道:「在下是個生意人,所知所關心的便是這實際的收益。過去從南邊運過來的海漢貨既少且貴,這也就罷了,八成以上都是被那舟山船幫掌控,留給別家的幾乎都是殘羹剩飯。汪加林吃肉,別人只能喝點湯水,這做法實在不公。如今海漢人來了,倒是有機會改變這種狀況。」

  曲余同笑道:「那海漢人說的辦法,不也還是換個人來壟斷這些生意嗎?」

  「大人,這能換就有機會啊!」文博連忙接道:「試問這寧波府的地界上,還有誰能比大人您的威望高?」

  曲余同假意怒道:「本官乃朝廷命官,豈能參與這商賈俗務?」

  文博道:「大人勿惱,此事何須大人親自出面,屆時請何先生與我們幾人同去舟山便可。那專營權不管要多少銀子,我們幾家出了便是,何先生去做個見證就好。」

  文博所說的「何先生」自然便是指曲余同的手下何肖,雖然他並不知道何肖前些天已經去了一趟六橫島並且和海漢人會過面,還收了對方的銀子,但何肖是曲余同外派辦事的首選心腹,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要他們這些人要應邀去舟山島跟海漢人接觸,那勢必要有一個曲余同的心腹同行,而何肖就是唯一的人選。文博讓他去做個見證的意思,就是此事辦成之後,日後收益會算上曲余同一份——不用他出錢,只要拿乾股的分紅就好。

  曲余同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其他幾人問道:「各位意下如何?」

  「在下認為文老闆所說的可行,至少得去看看情況,不能讓別家占了先機。」「海漢人也是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那和他們談生意便是,何須動兵戈。」「海漢人一向言出必行,想必不會以此詐欺我等。」

  眾人七嘴八舌,意見卻都是一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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