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0章
費爾南德斯所提出的要求，也是吸取了馬六甲海峽的教訓，試圖防患於未然。
當年羅傑率領人馬初到星島之時，葡萄牙人認為他們難以在資源匱乏的當地生根落腳，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其驅離，結果就是二十多年後被星島取代了馬六甲城的貿易地位。
如果讓海漢在印度半島海岸上建立殖民點，那就保不齊今後出現第二個星島，生生將果阿殖民地也取而代之。
費爾南德斯打算以開放港口為條件，換取海漢不在這個地區落腳的承諾，其中有得有失，但也能由此跟海漢達成某種微妙的平衡。
錢天敦稍加思索之後，便點頭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他本就決意將資源集中投入漢班港的建設開發，不打算在印度半島設立更多的殖民點，答應葡萄牙人的條件倒也沒什麼損失。
錢天敦的表態，也讓費爾南德斯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當然看得出海漢西進的勢頭不可阻擋，那麼只要在任期內保住葡萄牙在印度洋地區的利益不受侵害，也就能向國內交差了。
特戰師在果阿港完成了為期五日的短暫訪問行程後，便繼續沿著海岸線北上。為了避免海漢艦隊讓莫臥兒國產生誤會，葡萄牙人還特地派遣了一艘船隨行，以便海漢艦隊能在沿途港口停靠。
當然了，葡萄牙人此舉，也未嘗沒有跟蹤監視的意圖。不過錢天敦對此並不在意，欣然應允了對方提供的幫助。
他安排這次出巡行動本就有炫耀武力之意，巴不得能讓沿途國家都見識到海漢艦隊的威風，那當然也少不得要一路走走停停，多舉辦一些外事交流活動。
途中董尚義向錢天敦問起了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西班牙國據說曾是葡萄牙多年的宗主國，國力尚在葡萄牙之上，但為何在這印度洋廣袤的區域內，卻沒有西班牙人的身影出現？」
錢天敦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注意到，西班牙人的地盤僅限於南海東側？就連馬六甲海峽這種海上要隘，他們都從未有過想要染指的舉動。」
董尚義道：「正是如此，下官也覺得很是不解，還請大將軍解惑！」
錢天敦道：「這事其實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這兩國曾經就瓜分世界有過相關的協議。」
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是這個時代的航海殖民大國，為了避免在海外爭權奪利的過程中發生衝突，教皇亞歷山大六世在1493年做出決斷，命兩國以子午線為界，以東歸葡萄牙，以西歸西班牙。
不過受當時對世界的認知所限，制定協議的各方都並不知道地球的真實地理面貌，在此之後兩國完成了環球航行，並且都闖入了對方的「轄區」建立殖民地。
葡萄牙闖入了隸屬西班牙的南美洲，並占領了當地東海岸的部分地區。而西班牙則是橫跨太平洋，進入到南海的菲律賓群島，並在當地建立了以呂宋島馬尼拉城為中心的殖民區。
早年間曾被西班牙統治的台灣島部分地區，也是其侵犯葡萄牙勢力範圍的成果。
至此，兩國不得不在簽署協議的三十多年後，對當初由教皇制定的分界線協議進行了調整，並且互相承認了對方已經占領的地區，然後繼續以此作為海外殖民範圍的參照。
「這就是為什麼西班牙明明是海上強國，多年來卻止步於南海，沒有跟葡萄牙人在南海展開正面衝突。他們不是不想在南海搶地盤，而是被協議限制了。」
董尚義聽完錢天敦的講解後，這才恍然大悟。
他此次出訪各個海外大區，在造訪了呂宋之後，這個疑問就深深根植於心底，如今才算是得到了圓滿的解答。
不過由此也產生了新的疑問，他向錢天敦問道：「那像葡萄牙這樣的國家，日後會不會也要向我國提出，另外一種瓜分世界的方案？」
錢天敦道：「你所想的不差，其實他們已經嘗試過了，只是執委會對這種提議沒有太大的興趣。」
葡萄牙早就意識到了海漢在海權擴張方面的潛力和野心，所以曾數次向執委會提出請求，希望能商議劃分兩國在海上的勢力範圍。
但執委會這幫人有著超越時代的見識和思想，很清楚掌握海權在未來的重要性，也知道葡萄牙的長遠發展前景並不光明，自然不會自己給自己設限，去跟對方簽什麼「教皇子午線」之類的協議。
換句話說，今時今日的葡萄牙，沒有資格跟海漢談這麼大的買賣，只是錢天敦的說法比較含蓄而已。
董尚義倒是聽懂了錢天敦的弦外之音，當下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他知道如今海漢與葡萄牙仍有諸多合作，錢天敦應該也是不想把關係鬧得太僵，通過率軍出訪的方式震懾葡萄牙，避免對方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算是比較溫和的手段了。
在果阿港以北八百餘里處，艦隊抵達了又一處目的地孟買港。
這地方雖然沒有果阿那麼繁華，但葡萄牙同樣是在這裡經營了百餘年，擁有包括孟買島在內的沿岸七個島嶼。
錢天敦在大致看過這裡的基建水平後，便決定不在這裡過多逗留，因為實在沒有什麼需要詳細進行考察的對象。但在艦隊離開孟買之前，卻發生了異變。
艦隊中一些人出現了寒戰、高熱、頭疼等症狀。軍醫診斷後認為是由蚊蟲叮咬引發的瘧疾。按時間推算，很有可能就是在孟買逗留期間中了招。
短短兩三天內，這種疾病就在艦隊爆發了，病號多達上百人，其中不乏一些重要崗位的軍官，已經影響到了艦隊的正常運轉。
錢天敦不得不暫停了行程，選擇讓艦隊在孟買繼續停靠，以便於治療病人。他還下令專門騰出了兩艘運兵船，用於集中救治這些病號。
董尚義不幸也成為了患者之一，被連人帶床抬去了運兵船上。
好在軍中倒是備有專門用來對症治療瘧疾的柴胡、桂枝、乾薑、甘草等藥材，折騰數日之後，絕大部分病號的病情都得到了明顯的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