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8章
錢天敦反客為主的表態，大概是有些出乎了費爾南德斯總督的預料，半晌沒有應聲，但從臉色看得出他並不太喜歡錢天敦給出的方案。
葡萄牙人希望錢天敦能承諾在貿易方面做出一定的讓步，劃定兩國各自專營的區域和項目，但錢天敦的說法，顯然是跟葡萄牙人的意願背道而馳了。
海漢不僅不會對國際貿易做出葡萄牙人所期望的劃分，反而是要求對方進一步開放貿易，減少各種人為設置的限制。
錢天敦見對方久久不語，心知自己這些話恐怕是讓葡萄牙人頗為不爽，但他並不打算給對方留下迴旋餘地，繼續逼問道：「就在幾十年前，貴國商人造訪大明，應該也是向大明提出過和我類似的請求……怎麼這才過了多久，同樣的事情輪到貴國頭上，就覺得不能接受了嗎？」
葡萄牙、荷蘭等國造訪大明的第一要務，便是要求大明打開國門，允許他們進入大明境內，進行所謂的「自由貿易活動」。在遭到大明拒絕後，為此不惜採用各種軟硬手段，乃至發動戰爭，來逼迫大明就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雖然大明如今已經失勢衰落，但替代大明成為東方大國的海漢，卻已實現了攻守易勢，竟然對歐洲人提出了「自由貿易」的要求。
但費爾南德斯可不敢開口答應這樣的要求，他知道本國的商品在海漢市場上全無競爭力，而那些曾由大明出產的東方珍品，如今銷售渠道全都掌控在海漢手裡，這要是放開貿易限制，不消幾年就會讓果阿殖民地重蹈澳門和馬六甲城的覆轍，淪為海漢的配角。
儘管感受到了錢天敦話語中的揶揄之意，費爾南德斯還是沒有鬆口，但他也明白自己試圖說服這位海漢高官的打算已經落空。
順風順水發展了幾十年的果阿殖民地，接下來很可能將不得不直面海漢發起的商業競爭了。
而且從錢天敦的態度，他不難作出判斷，海漢非但不會止步於此，而且是安了心要將觸手伸到印度洋西部來了。今後受其影響的，大概遠不止果阿一地，印度洋沿岸的葡萄牙殖民地恐怕都將難以避免受到衝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海漢與葡萄牙之間的盟約仍在有效期，起碼不用擔心海漢會對葡萄牙控制的地區發動軍事進攻。
當然了，費爾南德斯在心中也有那麼一瞬間想到了跟海漢翻臉的可能性，但隨即便被他自行否決。
即便不考慮海漢強大的軍事實力，他也必須顧忌虎視眈眈的荷蘭人。之前如果不是錢天敦的部隊及時救援，錫蘭島的科倫坡城早就被荷蘭人吞併了。
要是跟海漢翻臉，對葡萄牙是利是弊還不好說，但對此最為開心的肯定是荷蘭人。兩權相害取其輕，當然寧可在海漢這邊吃點虧，也絕不能便宜了荷蘭這個老對手。
雖然這個話題讓果阿總督感到有些不快，但錢天敦隨即便向他發出邀請，參觀這次到訪果阿港的海漢艦隊，這讓總督的心情又稍稍好轉了一些。
兩國雖是盟國，但高官參觀對方作戰艦隊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安排的活動，更何況這次來到果阿港的艦隊，是號稱海漢王牌軍的特戰師所屬，就算海漢國民都很難有機會近距離接觸，費爾南德斯還是很明白這個邀請的分量。
在得到本地官方的允許後，董尚義等人也得以到果阿城中四處轉了轉。
所見所聞進一步驗證了董尚義之前的看法，葡萄牙在果阿這個地方投入了大量資源，將此地建成了區域政治經濟中心，才換得了今時今日的繁榮。
橫跨印度洋的商船，幾乎都要停靠果阿港，逐漸讓這裡形成了貨物集散地和中轉港。而在遠東地區奔波的葡萄牙商船，竟有超過一半都是在這裡建造下水。可以說葡萄牙在東方的整個海貿體系，都是以果阿為中心在運轉，就如同巴達維亞城之於荷蘭東印度公司一樣。
他將自己的看法與同行的高橋南交流時，卻獲得了完全不同的反饋。
高橋南更為重視的是果阿的影響力：「董大人，你說到了戰時，如果先將果阿攻陷，那是不是就能讓葡萄牙在東方世界的所有殖民地都陷入癱瘓？」
董尚義雖然也是武將出身，但萬萬想不到高橋南居然已經在盤算這種事了，大驚失色道：「難道是大將軍有意拿下此地？」
高橋南卻搖搖頭否認道：「你別緊張，大將軍沒這樣的想法，也就是我自己琢磨琢磨。」
董尚義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特戰師跟葡萄牙開戰，這戰線恐怕得從果阿一直延伸到東海大區，對海漢也未必是好事。
但既然聊到軍事話題，兩人又都是軍中出身，就少不了要對這果阿城的防禦評頭論足一番了。
在他們看來，果阿城雖有比較完善的城防設施，但也僅限於人力修築的工事，本地卻沒有什麼天險可守，一馬平川也是斷絕了構築多道防線的可能性。
高橋南便問他，若福建軍來攻此地，需要多久才能拿下。
董尚義想了一陣才應道：「我福建軍近年少有攻城實戰的機會，難免會有些生疏，恐怕只能以圍城之勢慢慢磨掉對手的防禦……一個月之內應能破城！」
高橋南點點頭道：「這果阿城外圍城牆多為磚石，上設炮台，型為棱堡，看起來倒也挺堅固，要強攻難免會有大的死傷，圍城才是聰明的打法。」
董尚義忍不住詢問，若是換做特戰師來攻這果阿城，又會有何種表現。
高橋南想了想，伸出三根指頭道：「若要穩妥，還是需要三天時間。但若不計彈藥損耗，不管人員傷亡，一天之內應可破城！」
「一……一天？」董尚義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城牆，簡直有些不敢置信。但眼見高橋南的神色鎮定如常，又一點都不像是在吹牛皮。
高橋南淡然道：「董大人也不用覺得驚訝，你看這城池所在位置，從河面開炮就能轟到城頭，只要我艦隊能駛入內河，百炮齊鳴，不用半日，就能把這城頭轟塌，然後以炸藥爆破開路，葡人焉能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