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一邊倒的戰局

  第334章 一邊倒的戰局

  蕭良從廣州帶來的這一個排的民兵是三月才從勝利港派駐到廣州,替換了最初派到廣州的武裝人員。與前一批人員有所不同的是,這批民兵可全都是上過安南戰場,經過了實戰考驗的「老兵」,在面對敵人時也沒有太多緊張的情緒。相比在安南戰場上需要應付數以萬計的南越軍,這些灰頭土臉的流寇根本就沒被民兵們放在眼裡。儘管雙方的兵力有足足十倍的差距,但民兵們卻沒有多少緊張感,只是機械地按照蕭良的哨聲指揮,裝填、瞄準、射擊……不停重複著他們在日常訓練中已經做過幾千次的戰術動作。

  廖大鼻派出來的衝鋒隊基本都是膽大心黑的亡命之徒,但在他們過去攻打各種村寨的經歷中,還從未遭遇過如此密集的遠程火力打擊。百步之內的衝鋒,被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鉛彈打倒了最前面的幾十人之後,後面的人都有些懵了——說好的手到擒來,說好的沒有抵抗呢?

  終於有幾個幸運的傢伙衝到了近處的鐵絲網,但這細細密密的鐵絲網上密布著鋒利的倒勾和鐵片,稍稍一碰到就是皮破血流,雖說造成的傷勢不重,但只要因此而延遲了向前的勢頭,立刻就被十幾步之外的民兵們近距離補槍,而在這個距離上的射擊,民兵們甚至連瞄準這個步驟都可以省略了,命中率遠比射擊奔跑中的目標高得多。於是就在這道僅僅齊胸高的蛇腹式鐵絲網面前,土匪們變成了活靶子,毫無抵抗力地被鉛彈一排排地擊倒。

  不得不說廖大鼻手下這些人還是很能拼命,即便面對著一邊倒的屠殺,亡命徒們也沒有選擇退卻,而是繼續往上沖。終於有人踩著同伴的屍體,躍過了鐵絲網,揮舞著手裡的砍刀大叫著沖向胸牆。但很可惜的是,等待他的並非金銀財寶,而是密密麻麻的丈二鐵尖長矛。

  沒等這個倒霉鬼想好先格擋左邊還是右邊的攻擊,就已經被七八支長矛同時戳中了身體。這些長矛兵都是李家民團的民兵,蕭良並沒有急於讓他們拿上火槍充當遠程火力,而是發了長矛讓他們作為近距離作戰的掩護力量。

  這些土匪從兩三百步之外就開始發動衝鋒,跑到這裡早就已經氣喘吁吁手腳酸軟,已經沒什麼氣力搏鬥,加之又是單打獨鬥,想要跟民兵結好隊形的長矛陣廝殺完全就是送菜,幾乎是來一個就戳翻一個。而以逸待勞的海漢民兵們則是不慌不忙地繼續保持著射擊節奏,對尚在努力翻越鐵絲網的土匪們進行打擊。

  當土匪衝鋒隊的損失人數已經超過三分之二,眼看無望攻入莊子的倖存者們終於失去了繼續送死的勇氣,開始轉頭往回逃跑。蕭良也沒打算對逃亡者進行追擊,讓民兵們將槍口調轉過來,對準還在負隅頑抗的幾名土匪。一陣槍響之後,這幾名頑匪也被當場擊殺,土匪對李家莊西邊發起的第一波攻擊算是被徹底擊潰了。

  從胸牆近處到百步開外,土匪們的屍體沿途倒了一路,還有不少沒有被傷到要害的人,倒在地上或慘叫或翻滾,情形十分悽慘。不過蕭良對此毫不動容,只是立刻指揮民兵們整備待命,讓後方的民夫上前清理戰場,並對有所損壞的一段鐵絲網進行重新加固。

  而北面的戰鬥狀況與此也相差無幾,幾支土匪聯合起來拼湊出的衝鋒隊同樣死傷慘重。燧發槍數量更為充足的四連將對手放到了三十米左右的距離上才開始集火射擊,密集的火力在短短的一兩分鐘之內就奪走了上百人的性命。這邊的衝鋒隊甚至都沒有機會像西邊的同道們那樣,能夠衝到胸牆前面與對手作近距離接觸之後才被幹掉,絕大多數人都倒在了鐵絲網的前面。

  第一波的交鋒雖然死傷不少,但從時間上來看卻不過只是短短的片刻而已,這樣的傷亡率對於不過幾千烏合之眾的土匪流寇來說,著實是太重了一些。廖大鼻沒等倖存的手下逃回陣中便已經怒不可遏:「李毛仔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呢?快把這個狗東西抓過來!」

  不多時垂頭喪氣的李毛仔便被手下押了過來,不過沒等廖大鼻發飆,李毛仔「噗通」一下就直接跪地上了:「廖老大,小的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啊!求你大人大量,給小的一次機會啊!」

  「死傷這麼多兄弟,你還敢求饒?老子若是給你機會,大家有誰會服氣?」廖大鼻又恨又氣,指著李毛仔罵道:「說什麼李家莊沒有壯丁,輕鬆便能拿下,這麼多的火槍兵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你這傢伙是不是與官府串謀,故意引老子來這裡,好讓官兵設下埋伏剿殺我等兄弟?」

  李毛仔一聽這個帽子可就扣得大了,趕緊搖頭分辯道:「絕無此事啊!廖老大,小的願以性命擔保,絕沒有與任何人串謀,更不敢算計廖老大和各位兄弟啊!」

  「性命擔保?好!好得很!」廖大鼻來回踱了幾步,作出了決定:「下一輪便由你帶人攻打!若是打不下來,你也不用回來了!」

  廖大鼻這邊正亂作一團的時候,從北邊也來了使者,責問廖大鼻為何會遭遇如此之強的抵抗。廖大鼻只能推說這是李家莊的民團,待大家休整之後一起發動攻勢,將手上的力量一股腦壓上去,定能攻克李家莊。為了讓盟友們不至於就此放棄,廖大鼻還給出了一個聽起來非常充分的理由——這護莊民團如此拼命,還裝備了火槍之類的利器,不就正好證明了莊裡有大量的財富嗎?

  不過盟友們並不是這麼好打發的,立刻便提出了要重新商議分贓比例。於是在前一輪潰敗回來的傷兵還沒有得到及時救治的狀況之下,幾家頭領已經將眼前的戰局暫時放到一邊,通過使者來來回回開始討價還價。而剛才在衝鋒中死傷的人員,此刻已經被各家好漢們拋在腦後,成了徹徹底底的炮灰。

  不過此時倒霉的可並不止廖大鼻和他的小夥伴們,在沙灣水道上試圖撈點外快的曾阿牛,現在已經處於欲哭無淚的狀態了。在經受了「探索號」來回兩次的衝殺之後,曾阿牛辛辛苦苦從新會縣老窩拉出來的這支船隊基本就只剩了一半——這還是包括了被撞傷但沒有散架的船在內。再看那艘耀武揚威的大怪船,除了船頭兩側的水線部位有些許刮痕之外,根本就沒什麼顯眼的外傷。

  「老子這是招誰惹誰了!」曾阿牛一臉的憤懣,渾然忘了半個時辰之前,正是他自己下令要把「探索號」拿下。看著在遠方河岔處緩緩調頭的「探索號」,曾阿牛心中不禁一陣惡寒,扯起嗓子喊道:「撤!都撤!」

  旁邊副手問道:「老大,不等岸上廖大鼻他們了?」

  「還等個屁!人家一艘船就把水路鎖死了,莊上難道會沒點防備?廖大鼻這次多半都是踢到鐵板了,他要死就讓他去,老子命貴可不會奉陪!招呼兄弟們,趕緊撤!」曾阿牛的頭腦顯然要比廖大鼻清醒得多,雖然尚有一戰之力,但還是果斷選擇了放棄。雖然自己手下這些小船拿「探索號」沒有太好的辦法,但想在這附近密集的水網中逃脫大船的追擊,那其實還是挺容易的,畢竟在內河水道行駛的靈活性上,這海船遠遠不能與小船相比。

  廖大鼻並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已經有人打了退堂鼓,他可不會像曾阿牛那麼快就作出撤退的決定。這一戰不管勝負如何,廖大鼻的人馬要撤回到北邊的老窩,路上至少也得五天左右的行程,這兩千人上下的隊伍人吃馬嚼,所需的糧草補給都不是小數目,要是打不下李家莊,難道大伙兒要靠著一路討口要飯回去?為今之計,當然是先安撫好其他盟友,然後集結大量兵力,再次攻打李家莊才是正題。

  而李家莊莊子裡的狀況比起頭兩天備戰時可就輕鬆多了,不管李奈事前怎麼吹噓海漢民團的戰力超群,但本地百姓終究還是要看到實際的表現才會放心。而海漢民團的確不負眾望,輕鬆就解決了對手第一輪的衝鋒,打死打傷超過兩百人,己方卻連一個傷員都沒有出現。什麼戰鬥力?這就是活生生的戰鬥力啊!

  李繼峰此時也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鎮定模樣,指揮著下人將熱茶送到陣地上,供民團士兵們解渴。

  「貴軍果然戰力出眾,這流寇土匪,真如土雞瓦狗一般,在貴軍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啊!」李繼峰趁著蕭良從第一線退下來休息的工夫,趕緊上前送上一頂高帽。

  「李老闆過獎了。」蕭良微微一笑,卻並沒有要謙虛幾句的意思。在蕭良眼中看來,對手的確跟李繼峰的形容也差不多了,別說海漢民團,就算是李家民團要應付這種對手也不會太難。這次出兵,倒是輕輕鬆鬆就撈了李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死傷的土匪,不知貴軍打算如何處理?」李繼峰繼續探聽蕭良的口風。死了這麼多人,即便事後報官也是一件挺麻煩的事情,番禺縣衙也設在廣州城,要報官的話,一去一來就得兩三天,這麼多的屍首恐怕就已經開始腐爛了。

  「該抓的抓,該埋的埋。」蕭良言簡意賅地應道。對於第一批上來衝殺的土匪,他心中並無半點憐憫之情。這些人一看就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亡命徒,死了最好,沒死的也不能留在社會上貽害他人了。至於李家莊會不會為這件事報官,報到什麼樣的程度和結果,他並不在意——廣州府要是管得了這些事,民間就不會亂成這個樣子了。

  「那這些傷者可需要救治?」李繼峰繼續追問道。

  蕭良抬頭看了一眼李繼峰,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搖搖頭道:「傷重的就不必救治了,各安天命吧!」

  救治這些受傷的土匪肯定需要不少的藥物,而且還得有人照料,而李家莊顯然不會樂意承擔這份責任。蕭良也覺得沒必要在這些人渣身上浪費太多的資源,索性就遂了李繼峰的意思。

  「老夫明白了,這便去處理。」李繼峰作了個揖退了下去。要是蕭良說聲「治」,那李繼峰也是得咬著牙掏錢,但很顯然蕭良對於這些土匪流寇並無同情,李繼峰也樂得因此而省下一筆不必要的開銷。

  土匪的進攻間歇期遠比李家莊防禦者們預計的要長,到了午飯時間,對手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倒是看到西邊和北邊的流寇陣營中不斷有人馬進進出出。

  「不等了,先開飯!」蕭良悻悻地放下瞭望遠鏡,下達了命令。

  雖說第一輪的攻擊直接團滅,但自己這邊也並沒有亮出全部的實力,多少還是給了對方一點翻盤的盼頭。他原本以為對方稍作休整之後就會發動下一波的攻擊,卻沒想到這些土匪既不撤又不攻,就這麼僵持在了原地。

  蕭良當然是巴不得對方腦洞大開,對李家莊採用包圍戰的策略,反正南邊的水道已經掃清,物資和人員都可以從南邊的沙灣水道源源不斷地到來,根本就無需擔心對手是否會採取圍困的戰術。

  為了犒勞英勇作戰的海漢民團,李繼峰上午便讓人又殺了兩頭豬,給民團加餐。李繼峰給後勤的指令非常明確,就是要保證海漢民團在李家莊作戰期間「頓頓有米,餐餐有肉,人人有床」。相比李家莊的安危,這點錢對於李繼峰來說並不是什麼肉疼的數目,他可是聽李奈提起過,安南人為了請海漢民團去助戰,簡直就是砸鍋賣鐵,連人口和地皮都當作了報酬付給海漢執委會,而在自己這裡既然能選擇用銀子解決這件事,那就省去了諸多麻煩。

  駐紮在曠野中的流寇土匪們可就沒那麼好命了,別說肉食,現在就連主食都已經很緊張了。附近倒是有屬於李家莊的數千畝水稻田,但這個時候距離水稻的成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根本就沒有食用的可能性。絕大多數人只能分到一小碗野菜粥,其成分就跟早上的伙食差不多,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廖大鼻作為匪首,自然有單獨的伙食,倒是不用去喝那又澀又苦的野菜粥。但他現在一點進餐的心情都沒有,因為剛才有手下回報,南邊沙灣水道上的曾阿牛一夥已經不見了蹤影。

  想起兩天前曾阿牛與自己信誓旦旦地約定了戰後的物資運輸方案,廖大鼻就氣得想掀桌子。照李毛仔所說,這李家莊上有幾十萬斤糧食、私鹽,數十萬兩銀子,還有各種各樣值錢的物事,這麼多的東西難道靠著兄弟們的手提肩扛搬走?那得運到什麼時候去?

  到了這個時候,廖大鼻仍然一心想著戰後如何處理戰利品,卻完全沒有意識到曾阿牛一夥的突然消失意味著什麼。而其他的幾支土匪勢力,最終因為廖大鼻答應了再拿出兩成收益給眾人平分,決定留下來繼續攻打李家莊。當然對於他們來說,衡量利弊的標準其實很簡單——現在選擇放棄,撤兵離開,那這次就是百分百的虧本買賣,白白損失了一批人手和糧草物資;而留下來繼續攻打李家莊,雖然存在著傷亡的風險,但如果能打下來,卻絕對就是幹了這筆可以躺著吃幾年的大買賣,冒這個險還是很值得的。

  當天下午,土匪聯軍再次組織了一波攻勢,仍然從北、西兩個方向發動進攻,而派出的兵力也超過了上午,兩邊加起來有近千人之多。而守軍也繼續沿用了上午的防守模式,仍然以輪轉式的排槍陣為防禦火力輸出,對沖陣的土匪隊伍進行遠程打擊。

  有鑑於對手的兵力增加,兩處陣地上的守軍也不敢太過托大,在敵人進入射程之後便開始了射擊。蕭良負責的這個方向更是加入了兩個排的李家民團火槍兵作為火力補充,以保證在射程距離之內擁有足夠的火力殺傷強度。但已經布置到陣地上的火炮,卻依然處於靜默狀態,並沒有投入使用。

  這是因為蕭良堅持認為,對方在最後必然還會孤注一擲,押上手頭的全部兵力來賭輸贏。如果現在就使用火炮,那勢必會打擊對手的信心,說不定連這一把都不會打完就會選擇離場。而火炮這種大殺器,蕭良決定還是要留到最後的關鍵時刻才使用,儘可能地將這些潛在的敵對實力消滅在可控的戰場範圍之內,免得他們逃離此地之後反倒成了隱患。

  土匪聯軍在下午發起的攻勢仍然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收穫,那就是他們吸取了上午的教訓,在沖陣中抬了不少門板和梯子,巧妙地制服了礙事的鐵絲網。當然這種小細節並不足以影響到戰鬥結果,在密集的火力面前,衝過鐵絲網的那些人依然毫無懸念地成為了民兵們的活靶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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