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玩不起了

  「哪能叫送錢呢？規矩嘛，這條街家家店鋪不都是這樣。」

  劉姨感受到羅勝的火氣，連忙勸慰道。

  「規矩？規矩就是每個月你們拼死拼活賺的錢，給他們去吃喝嫖賭？」

  胸中的火氣越說越旺盛，羅勝躁動之下，直接操起身邊的一根棍子，就要往外頭衝去，混混的氣性全部顯露出來。

  「我非得教訓他們一頓不可，還真以為仗著四海幫做靠山，就肆無忌憚了？」

  「站住！」

  羅叔冷喝一聲，直接把半邊門一拉，發出咣當一聲巨響，這股怒氣，把場中所有人嚇了一跳。

  「你打架，還打不夠麼？還想再被抓進局子裡？我可丟不起那人！」

  說到以前的破事，父子兩都火了，羅勝直接一棍子砸在門上。

  「那你做的事情就有骨氣？

  對面怎麼欺壓我們的，你還倒貼著給人送錢？

  別忘了，你以前，可是警察！」

  羅叔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這年輕氣盛的話，像是一柄鋼刀，直接扎在了他的心上。

  是啊，他以前也是不懼強權的警察，可退休了，銳氣也磨滅了，甚至要為這不良勢力低頭，羅叔心裡，怎麼會甘心呢？

  可是，沒辦法啊！

  羅叔沉默了，作為一個漢子，他可以頂天立地，縱然已過中年，也敢和那群人死斗一番；可他如今，是男人，撐著一個家的男人，肩上扛著責任，便不得不捨棄一些東西，比如，傲骨，比如，尊嚴……

  「你爹現在送的錢，還不都是替你年輕時還債？」

  劉姨看不過去了，直接沉聲呵斥道。

  「以前你去其他街收保護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們的家人，也是我們這樣的狀況？」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羅勝心中炸響，直讓他心頭一緊，腦海中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

  氣憤，羞愧，苦澀，五味雜陳。

  看著劉姨那氣得脹紅的臉，看著羅叔那略微佝僂的脊背，羅勝只覺得心中一酸，轉頭直接鑽進了後院。

  「你們愛送就送吧，算我白操心了！」

  方城看著這家人的矛盾，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旋即，他也跟進了後院。

  「嘭！噗！」

  羅勝此時正把所有的怒氣，發泄在一個沙包上，勾拳，膝撞，每一下，都帶著駭人的聲勢，狂烈而暴戾。

  終於，這個沙包支撐不住，直接被打斷了繩索，砸在地上，散出一地的沙石。

  而羅勝，也終於平靜了一些，站在沙包旁邊，拳頭還沒放開。

  「你爸之前是警察麼？倒是很了不的職業額。」

  方城走上前來，隨腳踢開一塊散落的碎石。

  「能有什麼了不起的，交警而已，連槍都沒開過。」

  羅勝一臉的不屑，還在賭著氣。

  「說說吧，那是怎麼回事？」

  終於，方城問出了主題。

  「也沒啥大事，開店的，被收保護費唄。」

  在羅勝的解釋下，方城才明白過來。

  事情的源頭，在於一群地痞混混，是四海幫的勢力，在鄰街開著一家修車店，以它為句點，附近三條街，都歸他們管。

  古往今來，良民總是被欺壓，羅勝家也不例外，他們背後有人，手段又狠，要是不交保護費的話，能整得這家店做不成生意。

  也不知道為何，羅勝家特別畏懼這種事情，採取的是絕對屈從的政策，從來不和這群混混起衝突，這就讓羅勝憋了一肚子火了。

  年輕人，怎麼忍得了自家被這樣欺壓？

  之前他便以道上的方式，氣勢洶洶地去找過修車店的麻煩，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被直接教訓了一頓，趕了出來。

  而修車店知道了羅勝以前也是混道上的，對這家大排檔就更加「照顧」了，若不是羅叔一直拉著，以羅勝的脾氣，不知道要爆開多少次。

  「騾子，以後，你想開大排檔麼？」

  沉默片刻，方城卻是把話題突然一轉，說到這事上。

  開大排檔是劉姨給他規劃的路，但他能感覺到，羅勝對此並不太上心。

  羅勝也被方城的轉折突然弄得沒頭沒腦，想了片刻後，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還能怎樣呢？我不像隊長你一樣，本事那麼大，家裡也沒什麼背景，除了開大排檔，還有什麼路可以走呢？」

  「所以，你甘心麼？」

  方城的目光灼熱如炬，直直地盯著羅勝，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羅勝只覺得心裡點燃了某個火星，一個渺小的衝動，被激發了出來。

  「怎麼會甘心呢？」

  羅勝苦笑一聲，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誰不是胸懷登天之志，希望闖出不一樣的人生。

  「我爹是個交警，成天累死累活，賺不到幾個錢，還得受各種氣。

  所以啊，我小時候就決定，我要去混黑道。

  我要憑自己的力量，爬到這個城市的巔峰，然後把家裡所受的氣，全部都吐出來！」

  方城點了點頭，父親對孩子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羅勝之前選擇當混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羅叔。

  說是看不起，倒更不如稱之為心疼；正是因為心疼父親的遭遇，所以才想在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上，做出一些成績，證明自己，這是普遍的逆反心理。

  「可是，我玩不起了。

  三年前，我砸了一輛車，打了一個人，也不認得是什麼牌子，反正賠償金額貴的要死。

  那傢伙背後有人，直接把我拘進了局子裡，道上的兄弟，沒一個肯來幫忙的。

  家裡賠了好多錢，我爹也恬著臉求了那群條子很久，才把我撈了出來。

  從那以後，我就對這條道灰心了，要是再進去了，我爹非得把腎賣了不可……」

  羅勝說的很簡單，輕描淡寫的，但事實，肯定不止這麼隨意。

  砸車打人，類似這樣的大事小事在混道上的時候，肯定源源不斷，他父母鐵定沒少為羅勝困擾；而對於一個警察來說，去局子裡，沒什麼比去局子裡撈自己兒子更羞恥的事情了。

  恐怕正是因為這點，所以羅勝家才會對那群混混絕對服從的，在他們看來，不要再與這群黑道上的人產生糾紛瓜葛，付出多一點也是沒事的。

  「嗯，我明白了。」

  聽完羅勝的話，方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