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真心可悲

  「我家王爺到底還是皇上的胞弟,就算再被人瞧不上,陛下總也不會把他怎麼樣。他現在最大的阻力,就是這些搬弄是非的人在朝中搬弄口舌,若能得包夫人的親近,一定能叫那些人乖乖閉嘴。」

  江琉玉說著,一邊不斷攪動手上的帕子,看起來心裡是又緊張又有些不自信,「我們也不是喜歡和人爭奪的性子,只要能讓我們安穩等到離京的時候,一定不會給包夫人添麻煩的。」

  「王妃生性天真活潑,若在外面,怎樣也能快樂一生,在這渾濁的京城,倒真是壓抑你了。」包夫人搖了搖頭,一手撐著石頭讓酸疼的腰歇歇,一手拿著手帕擦了擦鼻尖,掩去臉上的可惜之色。

  「還請包夫人賜教。」最近發生的事,讓江琉玉腦中也有了些許猜想,只是都是模糊的念頭,只差人來提點清楚,才能柳暗花明。

  「獵人撿到一條狼崽,當成狗養大,狼為獵人抓到許多獵物,後來突然發現自己不是狗,它想回到山林,獵人告訴他,要離開,必須去除身上的指甲和尖牙,狼答應了。」

  包夫人深深呼出一口氣,居然開始講起了故事,江琉玉聽著,卻是越來越耳熟。

  「只是狼忘了,獵人知道它發現自己的身份,又怎麼會放它走呢。」包夫人說著,意味深長地盯著江琉玉,江琉玉被她看的心中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可是狼對於獵人,已經沒有威脅了,而且狼也是懂得感恩的,又怎麼會恩將仇報。」江琉玉忍不住,兩隻手握住了包夫人。

  包夫人把她的手拉下,臉上的笑有可憐也有自嘲,「感恩是人才會有的情緒,在獵人眼中,狼不過是一條畜生。」

  江琉玉怔住了,包夫人輕咳了一聲,「這什麼事都好處理,但最後的結局,卻是要看獵人的意思。」

  「這恩也是相互的,憑什麼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利。」江琉玉不由得有些激動,包夫人趕緊拍拍她的手,「王妃,慎言。」

  「方才我與王妃所說之事,王妃心照不宣即可,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與任何人提起。」看見水渠對岸的有許多人經過,包夫人緩緩站起身,江琉玉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包夫人身後。

  包夫人剛想回頭叫她一起過去,就看見她神色有些不對,沉下心來勸慰道:「王妃不要憂慮,不然,豈不是叫王爺為你操心。我不願在眾人面前表現地與你太過,但是若有什麼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沒有到絕境,我們不會放棄的。」江琉玉終於提起精神,「我不過是咋一聽有些意想不到罷了,倒叫包夫人懸心,真是過意不去。」

  「我生性冷淡,對萬事也不會多上心,王妃也沒必要將我想的太過美好,如那群人一樣。」

  順著包夫人的目光看去,水渠對岸,許多夫人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李娘子,一群人談笑風生,看似和諧,但江琉玉已能從這片和諧中看出不少表里不一。

  「人總是只願看見自己想看到的東西,稍有不遂心意的,便會群起而攻之。」江琉玉故作放鬆地伸了個懶腰,「在人面前,給自己背負了太多東西,還不知李娘子該如何收場。」

  「倒不如像包夫人這樣,肆意瀟灑,來的痛快。」江琉玉說的羨慕,卻沒瞧見包夫人在默默搖頭,誰能知道她當初為了別人口中的包夫人,做了多少委屈自己的事。

  「她們似乎看到我們了。」包夫人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袖和衣擺,沖江琉玉淡淡地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想必我們也能回去了。」

  江琉玉點點頭,忽然又有些憤憤不平,「她也是真做的出來,居然真的叫夫人留到現在。夫人身體還好?這夜間露氣很重。」

  「我沒事。」包夫人其實早就感覺自己的脊背發涼,只是多年培養的保持端莊地習慣,強忍著罷了。

  對岸的李娘子注意到這邊的兩人,走到水渠突出來的一塊澆築的平台上,略高聲地喊話:「原來包夫人和王妃在這裡,倒是叫我們好找。」

  包夫人笑而不答,只衝眾人略福一福身,動作最是標準。眾人有些受寵若驚,紛紛還禮,李娘子見眾人都無人理睬她,表面上還笑著,心裡早就怒氣橫生,怕是晚上又有一堆瓷器遭殃了。

  江琉玉微微一笑,想不到就這麼個動作,便能讓李娘子方寸大亂,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隨著包夫人一同走出去,眾夫人還在原地靜靜等候。

  走至跟前,不等李娘子說話,包夫人便率先開口,「今日李娘子生辰,原不應辭走的這麼早,辜負了李娘子的好意。但家中家務繁多,多坐的這些時候,府里不知亂成什麼樣,不得已,只得過來與李娘子告辭。」

  「包夫人就是太縱的府里的人,叫主人家離開一會都不行,那管家也未免太無用了些,不若我給包夫人推一個人,保管十分來事。」李娘子臉上帶著得體的假笑,顧夫人就在旁鼓動眾人不住地贊她。

  江琉玉聽著這話,和許多宮斗劇里會出現的台詞很像,李娘子這是明目張胆地往包夫人家裡塞人啊,就早上那副管家的樣子,她推的人能好到哪去。江琉玉剛想上去理論,就被包夫人側目的眼神給制止了,然後就在左前方,又來了幾個人。

  「李娘子這都沒聽出來嗎,包大人想念包夫人,夫人這才說家務繁忙。李娘子想推個什麼人過去?是過去像大爺一樣等著拿月銀,還是同那後院的鶯小娘一樣,孤獨一生啊。」

  鶯小娘,原是當年包夫人怎樣也不能懷孕時,包老太太強行給包大人納的娘家侄孫女為妾,結果人一入府,包大人就勒令其在包老太太面前侍奉,但凡出現在他面前一次,立刻逐出府去。

  當初為了這事,包家鬧的沸沸揚揚,還是以包夫人懷孕才終止。只可惜包夫人懷的第一個哥兒,半路夭折,夫妻倆這麼多年,只有一個女兒,養得格外乖巧懂事。

  鄭大娘子的話,幾乎是把李娘子的心思完完整整地剖開,有不少樂的看熱鬧的大娘子們,此刻都十分幸災樂禍。

  李娘子拉了面子,急著挽回一些顏面,抬腳想向包夫人靠近一步,包夫人站在原地輕輕撇來一眼。李娘子被她那意味不明的笑容給怔住,不敢輕舉妄動。

  「方才不過是戲言,包夫人若是不喜歡,那便算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要我叫人為夫人套車,護送夫人回府。」

  「李娘子客氣了,只是我的車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就等著和李娘子說過。李娘子既然允了,那我也不再叨擾了,這就先回去了。」包夫人說完,又是一個標準的行禮,叫人連話都來不及出口,只看著她禮數周到,轉身離去。

  江琉玉看著這些人不知所措的樣子,覺著十分可笑,再偏頭看去,除了開口堵李娘子的鄭大娘子,海夫人和梁夫人也都在,想必方才是梁夫人去叫的二人,不然也不會來的這麼及時。

  「有些人自作聰明,在人家面前,卻不知自己如跳樑小丑一般,上不得台面。」一聽這話,估計鄭大娘子又要與人吵起來了。

  鄭大娘子的話真是叫人聽得心情舒暢,又有海夫人在旁邊幫襯著,江琉玉倒是不擔心,只是這個熱鬧她還是不要湊的好。看見眾人似乎沒怎麼注意到她,江琉玉偷偷離了這場沒有硝煙的口舌之爭,拉著小雲和門房說了一聲,也悄悄走了。

  早該離開的包夫人,因為硬生生拖了這些時候,坐在馬車上都有些頭暈目眩。侍女燕絲髮覺她的異常,害怕地淚眼汪汪。

  包夫人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別難過,人都會有這麼個時候。把藥給我吧。」

  「夫人,這藥太傷身了,你身子本就弱,還是聽大夫的話好好調理吧,說不定能好起來呢。」燕絲猶豫著把座椅下的暗盒打開,將裡頭的小瓷瓶遞過去。

  「我會好好養著,只是老爺已在家等著我了,我想氣色好些,不要叫他擔心。」包夫人將瓷瓶里的粉末倒出來,放在鼻子下嗅了些,身上突然來了些力氣。

  燕絲看著她的變化,心裡很清楚她現在面色看著越好,身體就越虛,但是沒有一個人有辦法能改變現狀,心裡又急又氣,「這李娘子也太過分了,明知道您身體不好,還叫您在那麼潮氣的假山石下等了那麼久。」

  「她是爭強好勝,凡事都要與人爭個高低。連她家老爺想要當上兵部尚書,她都有法子做到,在這些地方,我不及她,只會給官人添麻煩。」

  包夫人說著,緩了口氣繼續說道,「但是李大人心懷萬千,唯獨沒把她放在心上。所以有些時候,我也真覺得她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