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聽著大嬸們的勸說,蘇挽沁勉強止住了哭聲,只是看向蘇景夜的眼睛,還是不住的往外面流淌著眼淚。
「公子如今手頭有事,就要和蘇大公子出海去了,哪裡還照管的著我,想來公子也是嫌我是個不祥之人,巴不得儘早把我給甩開呢。」
原本的情況,蘇景夜才是主人,打算帶誰去,或者不帶誰去,都是他的自由,但偏偏被蘇挽沁這麼說出來了之後,又是拿命相要挾,就讓人覺得他未免有些不念恩情,太過狠心了。
蘇景夜先時還有些感動於蘇挽沁居然如此重情重義,可這會聽到她的這句話,也叫他不禁有些疑惑了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另一方面,蘇羽天出海的事情,原本只是他私下裡安排,並沒有到處聲張,就算是告訴了蘇景夜,他也相信蘇景夜絕對不會胡說八道,那蘇挽沁又是怎樣得知的呢?
倘若退上一萬步,就算真的是蘇景夜告訴她的,蘇景夜也不可能沒有囑咐過她,不許對外張揚,可蘇挽沁仍然還是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出來,就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就讓蘇羽天覺得有些玩味了。
蘇羽天可不覺得蘇挽沁是個不小心的人,她這回在人前鬧的這麼一出,將世人的心思以及事情的走向不是掌握的很好嗎,那麼就只有可能她還有著更深的打算。
想到此處,蘇羽天不禁意味深長的仰頭嘆了一聲,「怪道呢,我就說一開始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很有些眼熟。」
「主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主子以前見過這位姑娘嗎?」小權子聽得一頭霧水,他可是自小就跟在蘇羽天的身邊的,但凡蘇羽天跟什麼人有過接觸,他沒有不知道的,可是對於蘇挽沁,他是真的沒有半點印象。
「沒什麼,只不過是我心裡的一點猜測而已,吩咐下去,命人好好查查這位蘇姑娘的底細,說不定比她今日要做出這場戲的意圖,還要精彩呢。」
蘇羽天又將摺扇敲了敲,仍然是站在原地,並沒有打算上前幫蘇景夜言語幾句的意思。小權子低頭答道,「是。」
身邊這一眾的大嬸們,雖然也知道人家的家事自己不好隨便插手,蘇景夜又是主子,又是東家,更輪不到她們隨意胡言亂語。
但是誰叫蘇挽沁實在是太會賣乖賣慘,哭的她們這群上年紀的婦人心裡都覺得十分同情,便更不用說邊上的那群大男人了。
「公子啊,」為著實在是看不下去,便有大嬸禁不住蘇挽沁的哀求,來到蘇景夜的面前。蘇景夜笑臉相迎,但是心裡卻憋屈的跟什麼似的。
「大娘。」
「不是大娘說你,這蘇姑娘若是真的捨不得你,想要在你身旁伺候,你就答應了算了,畢竟夫人走後,你身邊沒有人,總得有個細心的照顧你呀,」
「就算你真的不想把她帶走,也該好生的與她解釋說到一番才是,惹得人家這一個小姑娘在周姐姐的靈堂上大鬧成什麼樣子?」
這些人果真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剛過來的時候還覺得扭捏著不好開口呢,這一講出來便覺得十分順理成章了,搞得如今這個局面便是蘇景夜有意促成的一樣。
蘇景夜心裡十分無奈,但為著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他也不好表現的太過絕情。「大嬸誤會了,這原是我才與兄長做下的決定,所以還未來得及與蘇姑娘解釋,不想蘇姑娘有心自己聽了去,我也覺得十分驚訝。」
若是真按照這樣主僕的身份來講,蘇景夜本來就沒有什麼必要與她多說什麼,而這後頭一句話,蘇挽沁聽著不對勁,生怕有人會揪著這幾個字眼,反過來詰問自己,便又放聲哭道。
「公子是怪我無故聽到公子與別人的談話嗎,可我若不是無意間聽到,又怎麼會知道公子原來是這樣看我的。」
什麼要逆轉局勢顛倒黑白的話,也不過如此了,蘇挽沁仗著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裝出的這一副可憐樣,斷然不會有人覺得她是個有心機的,反而把蘇景夜給逼到了絕路上。
蘇景夜咳嗽一聲,兩道眉頭深深地皺起,還想要與蘇挽沁多分辨個幾句,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說什麼好,再一看身旁的龍大生。
龍大生明顯已經不耐煩了,低垂著眼眸,看著前面啼哭不休的蘇挽沁,到底還是在周氏的葬禮之上,要是真的誤了時辰,那可就罪過大了。
蘇景夜沒得辦法,表面上看起來只是蘇挽沁一個人的請求,實際上面對的卻是滿院子人的脅迫,他重重地閉上了眼睛,不得已鬆口。
「我知道了,也是我之前眼睛心裡都被豬油給蒙上了,竟然沒有看出蘇姑娘這般的情深意重,倒顯得我薄情寡義了。」
「我本來念著出海以後,船上多是男子,蘇姑娘一個清白女兒家恐怕多有不便。但若是蘇姑娘也不介意的話,那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誰叫蘇姑娘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我自會替姑娘好生地尋覓一個良人的。」
此話一出,就好像是在說蘇挽沁厚顏無恥,巴巴地跟在蘇景夜身邊,連那樣男子密集的地方也要跟去,就是想著嫁人了。
所以蘇景夜這一鬆口,蘇挽沁本該心裡高興的,此刻卻是羞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不過向來直來直往的大嬸們沒怎麼聽出來蘇景夜的潛台詞,只是替她高興,催促著拉了拉蘇挽沁的袖子。
「蘇姑娘,公子都答應了,你還不快謝謝公子,如此你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吧。」
「對,是,多謝公子。」蘇挽沁後知後覺的回過勁來,走到蘇景夜的面前盈盈下拜,嘴裡卻悄悄地壓緊了牙關,好似她終於如願以償了,卻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嗯。」蘇景夜不痛不癢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滿臉抱歉地看著龍大生一拱手,「實在是對不住了,大生兄弟,明明今天是周大娘的好日子,偏生差點誤了你的時辰,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對不住了大生兄弟,我本是一片痴心,還望你見諒。」蘇挽沁也趕緊轉過了方向,衝著龍大生拜了一拜。
也是虧的蘇挽沁賣乖討巧的都十分及時,叫龍大生心裡就算有再多的怨氣也發不出來,便只能委屈著自己生生咽下。
「不必了,你別再繼續鬧下去,就算是對我不錯了。」龍大生厭煩的撇了她一眼,然後一揚手,「起靈。」
在旁邊看完了整場鬧劇的大漢們,咋一聽到龍大生的這一聲呼喊,差點沒回過神來,四個人手忙腳亂的互相提醒著把棍子從繩索中穿上抬了起來,便有一堆人在隊伍的最前面撒紙錢開路。
南洋富陽鎮上,由於之前張啟升一天之中接連打了張魏兩次,惹得張魏心中不快,這些天是越發放肆的往外偷跑,甚至連家也不肯回了。
而張啟升也為著那日的事情覺得不好意思,不敢再跟張魏說什麼重話,以免害的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越發的生疏。
但是老這麼看著張魏就這麼吊兒郎當的,在外頭混日子,張啟升心裡也實在是不樂意,便來到了衛凌竹的院子裡頭,想跟她商量一下。
衛凌竹雖然只是張啟升的一位姨娘,但是身份和在張啟升心目當中的地位,卻和正式的夫人沒什麼兩樣。
不過為著衛凌竹已經年老珠黃,顧銀華和薛梅都還美貌,二人自信衛凌竹不可能把好色的張啟升的心搶過來,所以一個人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而張啟升雖然不是常到衛凌竹的院子中去,一有個什麼問題,卻還是會習慣性的找她來幫忙,所以二人之間的關係,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知己多一點。
衛凌竹也是人如其名,生有傲氣,知道張啟升並非良人之後,並沒有苦苦糾纏,自我作賤,反而與張啟升把話說開了,各自安好,也省的彼此糾纏難堪。
雖然如今已然年歲見長,但衛凌竹卻依舊活得瀟灑,惹得張啟升即使不喜歡她不看重自己,卻還是有些佩服她的怡然自得。
是日,衛凌竹就在自己的小院後邊的小花園裡澆水,這一處才只有一個房間大小的小花園,裡面的所有鮮花都是她精心栽培起來的,她素來愛竹,卻也沒有愛到痴狂的地步,生活總是要多些春色點綴的。
張啟升悶悶不樂地進來,也不用與衛凌竹多打招呼,便隨意的就在她放在廊下的躺椅上坐了下來。
衛凌竹見狀,自顧自依然忙著手上的事,一直到把這些花朵全部都澆過一遍,才隨便的拍了拍手上的水珠走了過來。
等走到了張啟升的身邊,他也依舊沒做理會,衛凌竹一撇嘴,乾脆很不客氣地對著他身上就拍了一下。
「做什麼呢,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別在這裡裝的這一副苦相樣子給我看,沒得把晦氣都給招來了,可小心我與你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