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以前就沒怎麼聽過你的話,經常惹得你生氣。到頭來,居然還因為這麼一個不光彩的理由,把你害到了如今這樣的田地,我簡直羞於回來見你。」
江楠楓嘴上不停地呼喚著,終於在意識到這個現實是不可能逆轉改變了之後,他也一樣的放聲痛哭,眼淚就跟連成線的桌子一樣,全部都打在了老夫人的棺材邊上。
「奶奶!為什麼要讓我出來,為什麼要讓我活著?若是要用奶奶的性命換回我的自由,那我寧可直接死在牢里!我只想求您回來,我還沒有在您跟前盡孝道,甚至連著最後一個頭都沒能當著您的面磕……」
說到此處,江楠楓梗咽越發厲害,直接連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了。瞧著他現在如此崩潰的模樣,邊上一些曾經跟他有過過節的人,都不免覺得十分可憐,也不好在哪以前的事與他繼續計較了。只是眾人在原地糾結著,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不問看的於心不忍,只能扶著江楠楓出來,在棺材供桌的前面跪下,恭恭敬敬的給老夫人磕了個頭。
「公子就別再傷心了,老夫人那般慈祥,定然是不會怪罪你的。若是夫人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你如今這麼傷心的樣子。」
「他自然是不會怪我的,可是我自己的心裡又怎麼過得去。」江楠楓面無表情,便是說明他心中已如死灰。
老媽媽也暫時從悲痛中走出來,站在供桌旁邊吩咐了江楠楓一些關於祭禮的事情,又點燃了三根香交到他的手中。
「公子先親自給老夫人上柱香,然後便是燒紙錢摔瓦,準備封棺起靈。誠然,如不問所說,老夫人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公子這樣的沉溺於悲痛之中,無法自拔,公子還是得要保重自己,才能讓老夫人安心。」
「所幸終於是從牢里出來了,否則老夫人還不知道該怎樣傷心呢。」老媽媽點頭說著,眼睛裡的眼淚又忍不住要流淌下來,她慌忙拿出手帕,背過頭去將眼淚擦乾。
「從牢裡頭出來,你們還真以為是蘇景夜有多大發善心,不過是因為心中有愧,知道奶奶死了之後才故意同情我的,我才不領他這個假惺惺的人情。」
江楠楓板著一張臉,臉色蒼白如紙,可是眼神裡面卻燒著熊熊的怒火。他先磕了三個頭,叫不問幫自己把三根線香插到香爐之上,又抬起頭向老媽媽詢問。
「老媽媽,一會兒起靈之後是不是就要送到墓園去?」
「自然是這麼個程序,公子不是知道的嗎?」老媽媽回答過後,瞧著江楠楓的神情不太對,忽然反應過來慌忙問著,「少爺,你不會是有些旁的什麼打算吧?今日到底是老夫人下葬的日子,咱們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我回來之後已經聽說了,奶奶為何會去世,為何會淋雨,都是因為去去見了蘇景夜的緣故。如此的深仇大恨,我怎麼可能放的過他。就算此事不是他幹的,我也沒有必要讓他好過。」
江楠楓現在是正在怒火中燒的時候,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在老媽媽還來不及勸告之前,他憤然的站起身。
「起靈!在送往墓園之前,咱們先繞道去景江野魚,我倒要看看蘇景夜究竟還有沒有良心,這個天下還有沒有天理了!」
話音落地,幾個大漢麻溜的將棺材板釘上,然後抬起兩邊的棍子,便跟在江楠楓的身後一起出了門。老媽媽在後面措手不及,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估計也有實在懷疑老夫人為何會死的這樣離奇,就這麼愣了一瞬間的功夫,等回過神來,江楠楓和抬著棺材的人就已經不見了。
景江野魚內,蘇景夜現在是又要忙活著海邊的進貨,又要忙著和店裡頭的客戶交談,這兩樣結束了之後,還得自己親自到櫃檯前面檢查帳簿,實在是辛苦的很。不過蘇挽沁對此事到是沒有什麼挑剔的,陪著蘇景夜在櫃檯上一起檢查帳本上的數字,心裡頭卻是樂此不疲的。
「幸好這上面的數字沒有記錯,要不然的話咱們還得從頭到尾再理一遍。」蘇景夜看過了帳本,額頭上都給熱出了一層的薄汗。等他抬起頭,還不忘往後退上一步,跟蘇挽沁多隔開一點距離。
「也是多虧了你這些天一直在店裡面細心照顧著。」
蘇挽沁假裝沒有看出來他這個小動作,毫不在意的從袖子裡取了一方手帕出來。「這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公子實在是辛苦的久了,這額頭上全是汗,不如先拿這個擦一擦吧。」
「不必了,我們身為男子,從來也用不著這麼講究。」蘇景夜清咳一聲,隨手抬起袖子一抹,就將汗水全部擦去了。
他繞開櫃檯走了出來,蘇挽沁也緊隨其後,本想出聲勸蘇景夜不必如此豪邁的,結果忽然間,兩人連同院子裡忙碌的其他人都一同聽見了外面隱隱傳來哀樂的嗩吶聲。
蘇景夜皺起眉頭知道著嗩吶聲來的蹊蹺,一會兒估計是有人過來找麻煩,便將兩手背在身後,走到門口那裡站著,就靜靜等著究竟是什麼情況。
不一會兒功夫,那嗩吶聲就離越來越近,同時還能聽到一個人一邊走路一邊敲鑼的聲音,把這四方居住的人,和店鋪里的人也一併都引了出來。
果然不出蘇景夜的意料,總在最前面叫不問拿著鑼敲打的人,果然是剛剛才放出來的江楠楓。江楠楓此刻走路再沒有從前那麼囂張跋扈的氣勢,整個人都透露出燃燒到骨子裡頭的火氣。
他的身後則跟著一長隊披麻戴孝的人,一路哭哭啼啼,又吹著嗩吶,抬著一副黑漆漆的金絲楠棺木,筆直地朝著蘇景夜的店門口走了過來。
聽到外頭的響動,蘇挽沁和其他人也紛紛湊了過來,蘇景夜皺起眉頭,卻並沒有說些什麼,直等到江楠楓慢慢的走到自己面前停下。
伴隨著這一長隊送葬隊伍的抵達,沿路聽到動靜出來的人也一併聚攏了過來。江楠楓瞧著這聲勢造的差不多了,便自己主動把不問的鑼搶了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就是一通拼命的敲打。
這金屬鑼的聲音最是刺耳,江楠楓又敲得這麼頻繁,幾乎吵的邊上過來看熱鬧的人都想要退了,只有蘇景夜還是若無其事的站在原地。
「各位鄉親父老,咱們可以過來看看這個人,平常在你們面前裝什麼仁義道德,又是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卻原來也是個人面獸心的禽獸,不,他完全是禽獸不如。」
江楠楓趕在所有人準備離開之前,猛的收起了鑼聲,只將敲鑼的那一個棍子,憤怒的指著蘇景夜一頓痛罵。
「這怎麼可能呢?蘇公子一向都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從來沒聽說過他跟什麼人有過過節啊。」
「這說不定就是江家少東家自己隨口亂編的,不就是看不得人家過的好嗎,他這麼大的家業,還好意思來壓著別人,居然還編出這麼一番瞎話來。」
周圍看戲的人也有知道情況,也有不知道情況的,他們嘴上如此說完全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江楠楓眼睛一瞪,難以置信地將邊上這一圈人給掃了一遍,在將手中的棍子向地上一扔。「胡說八道,我用得著編這樣的瞎話來誹謗他?當初是他無緣無故害的我被關在衙門大牢裡面好幾天,我奶奶不惜拖著年邁的身子,也要求到他的面前來,只求能夠放我一條生路,」
「可你們知道他是怎麼做的嗎,他竟然害的奶奶在大雨之下淋了好長的時間,回來後奶奶便高燒不止,不治而死啊!」
「怎麼可能?!」江楠楓最後一句話吼出來,在場所有人全部都譁然了。
「我奶奶的伸手就在這裡,連棺槨我都一定帶過來了,難道這還有假嗎?我就算是再不知事,也不可能拿這樣的事來咒親手將我扶養長大的祖母。」
江楠楓聽到周圍的看客終於有人肯相信自己了,心中的火氣也就下降了那麼一分,而後又惡狠狠地瞪著蘇景夜。
「所以我就想問問蘇公子,我們家於你到底是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竟然能夠惹得你下這樣大的狠手。我祖母她年事已高,要是看我不順眼,全可以全都沖我來,你在大牢里不是也認識很多人嗎,哪怕你就是叫人在牢中下藥,把我毒死,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可你為何要如此對待這麼一個僅僅是關心孫子的老人家,也未免太沒有人倫天理了吧!」
江楠楓的憤怒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他的話也不無道理,江家老夫人待人不錯的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邊上這些人的輿論瞬間全部都衝著江楠楓的方向,雖然表現的不是很明顯,卻也一個勁的指指點點。饒是蘇景夜再怎麼淡定,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