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小點聲,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說,咱們過去講。」龍大生說著還不忘往後面張望了一眼,然後便推搡著他出門去了。
蘇景夜剛剛在屋子裡面聽到龍大生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心裡想著也是有些道理,便打算出門走走逛逛,蘇挽沁別想一同跟上去,誰想到無意間聽見了他們二人在後院口的談話。
「娘,我和海邊那一群認識的人已經在海上找了好多天了,幾乎將咱們鎮子這一片的海域方圓百里都走了個遍,可就是沒有找到夫人的影子,我知道公子一直到現在都不肯相信夫人已經死了,但是事到如今咱們也沒有辦法。」
龍大生說著,不由得想起了曾經江琉玉在自己面前歡笑著說話的模樣,江琉玉對身邊的人一直不錯,就是沒有想到這麼好的人,事到如今居然會出這樣的意外。
「咱們鎮子旁邊的海域一向都是順流的,有風從兩面吹過來,就是別的地方掉下海里些什麼東西,都會飄到我們的海面上。若是咱們這裡都找不到人,那只有可能真的是沒了。」
周氏嘆了口氣,她怎麼說話已經算是夠委婉了,畢竟當初蘇挽沁給出來的解釋,是說江琉玉掉入海中,就被鯊魚撕咬纏住。比起葬身魚腹,僅僅是用葬身海里、沉屍海底,這樣的說法聽著還更柔和些吧。
「那要真是這樣的話,就算公子她再怎麼不願意相信,有些事情咱們也應該備著了,不是嗎?」
龍大生癟著張嘴,有關於江琉玉的事情,他一概都不敢直接告訴蘇景夜,就怕蘇景夜情緒會再度激動,今日特地把周氏神秘兮兮的叫到一邊說話,也是想同她商量一下,好拿個主意。
「你是說棺槨什麼的?可是夫人到頭來居然連個屍首都沒有,也實在是太可憐了,估計也只能拿些衣服,首飾什麼的做個衣冠冢了。」
「怎樣處理這個倒是容易,我擔心的是那些事情上面的準備。」龍大生這話才剛說完,就看到周氏忽然瞪大了眼睛瞧過來。
「準備自然應該是由公子去準備的了,總不可能或能為他考慮的周到,還要自己掏腰包吧。工資就算心裡在惦念著,也應該知道分寸,咱們做的事情已經仁至義盡了。」
這話聽著雖依然感覺有些薄涼,不過卻也是事實。周氏的話才剛講完,蘇挽沁便覺著怕是不好,轉頭去看蘇景夜,就發現他果然一臉怒氣。
蘇景夜深吸了幾口氣,終歸是沒有表現的太過分,一把掀開院門的帘子走出來,差點沒把周氏他們兩個給嚇了一跳。
「我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實在是勞煩你們為我的事情四處奔走了,不過若是為琉玉準備東西,我自然會自己解決,斷斷不會連累周嬸你們的。但是現在還沒有找到我夫人的身手,那就不能說明她真的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就算果真是被鯊魚襲擊了,那也該留下些衣服首飾,可這些東西不是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人撿到嗎,既然如此,那便沒有證據證明琉玉已經死了。我會在這裡一直等到她回來為止,自然也不會強求你們,你們若是肯幫忙,我心裡感激,」
「若是不肯,也是情理之中,我自然會自己找人去找的,所以你們大可不用擔心。」蘇景夜心中氣憤,口無遮攔,說了一大通的話,叫周氏他們兩個手足無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而蘇景夜說完就打算轉身離去,龍大生看著不好,趕忙攔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你真的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真心的為公子考慮。」龍大生感著辯解了幾句,周氏也趁機湊了上來。
「對對對,原是我剛才說錯話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能夠找回來的,只不過保不齊有些意外……」
「等到真的沒有半點希望的時候,該如何處理,我心中也都會有數。」周氏話說到一半,擔心蘇景夜會再度氣憤起來,便戛然而止。蘇景夜這樣著腦袋,以免眼眶中的淚水奪眶而出,接著她的話往下說。
「如此,公子心裡有數就好,也省的夫人要是知道了此事,會為公子懸心。」周氏心裡這下才算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連同著蘇挽沁和龍大生幾個人簇擁著他又回屋裡坐下。
蘇景夜坐在了炕上休息,心中仍舊不平,周氏想著自己在此處再多說說些什麼,只怕會更惹他生氣,便隨便尋了個由頭,領龍大生往後面吃飯去了。反正這個情況,周氏也不怕蘇挽沁會做什么小動作。
蘇挽沁等這兩個礙事的人走後,小心翼翼地磨蹭到蘇景夜的身邊,倒是想要替他按摩一下腿腳,但又怕這種情況下的蘇景夜不好說話。蘇挽沁想罷,便退而求其次,把剛才端過來的茶水再往前面送了兩下。
「公子也不要太往心裡去,周嬸他們在這樣的地方住的久了,心思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能體會公子你心中的苦楚。可我確實看的真真的,公子先喝杯茶,不論公子打算如何,我都會一樣陪著你等夫人回來的。」
蘇挽沁說話間,才終於叫蘇景夜記起了身邊還有這麼一個人。她溫言軟語的在旁邊勸慰著,說的話也叫蘇景夜心裡感覺好受不少,不過最後一句話,倒是讓蘇景夜想起了之前周氏和自己所說的話。周氏雖然很多時候太不靈光,但是這件事情上倒說的沒沒錯。
「蘇姑娘,叫你一個跟我們本來沒有多大關係的人,竟然如此考慮周到,還要四處照顧,也實在是辛苦你了。方才我的氣話並沒有指著蘇姑娘,也請你不要記在心上。」
蘇景夜說著,還悄無聲息地把她遞過來的杯子又往旁邊推遠了些,不過蘇挽沁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只聽著他所說的話,心裡已經是覺得十分難得了。
蘇挽沁心裡頭高興,但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只是假裝嘆了一聲,抬起頭說道,「我之前是承蒙夫人的恩德,才給了我一席之地容身,雖然夫人客氣,未曾留我做公子家的婢女,但是我私心裡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公子家裡的一份子,還請公子不要嫌棄我身份低微就好。」
「是啊,當初是因為夫人的緣故叫你留下的,不過既然你也說了,夫人當初並沒有讓你做我們家的婢女,就說明你現在還是自由之身,我想怎麼樣也該給你個清白的名分才對。」
蘇景夜悠悠的說罷,叫蘇挽沁一時的欣喜過後,忽然又反應過來,察覺到他的話頭不對,當即皺著眉頭反問,「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你並非是我們家裡的人,原本這些事情都是和你無關的,周嬸他們家和我們家合作做生意,也算得上是半個親友,可你只在我們店裡做夥計,如今這店開不開的成還不一定,我也不想你白白把青春浪費在我們家這一堆糟心的事上,」
「既然是清白人身,倒不如趁此機會到別處謀求一個更好的前程,或者尋覓到一個好郎君,總好過在我們身邊一直耗著,當時我們可未必能夠保得住你後半生前景。」
有了周氏之前的提醒,也有蘇景夜曾經的考量,想法和緣由都已經想好了,他便趁著這個機會全部說出來,也算是了了自己心裡的一件煩心事。
可是蘇挽沁的目的未達成,又對蘇景夜有著別樣的心思,現在好不容易沒了江琉玉這麼個絆腳石,她正想在此處與他人天長日久,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答應離開。
說罷,蘇景夜正在心裡盤算著要給蘇挽沁多少錢,才好讓她心甘情願的離開,卻發現蘇挽沁竟然兩眼含淚,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後來竟然雙膝直接跪倒在地上。
「公子嫌棄我不如夫人那麼有本事,能夠照顧到店裡的生意,還是聽了別人什麼閒言閒語的挑撥,又或者僅僅是嫌棄我這麼個人在這裡礙事呢。」
「我並沒有這樣想過。」蘇景夜萬般無奈,伸手想要把蘇挽沁給攙起來,但是她手往兩邊一躲,卻躲了過去。
「不是這些原因,那又是因為什麼?我承蒙夫人的大恩,如今公子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夫人也還沒有找回來,我若是在此時離開,豈不是成了那些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人。我雖然僅僅是一介女子,不如身強力壯的男人有用,但也是知道這些道理的。」
蘇挽沁說著,趁著蘇景夜走神之際,又趕著往地下磕了個頭,「今日就請公子讓我留下,只當是給我個機會報夫人的大恩,我一定更加努力,不讓公子煩心。」
「公子終日忙碌,總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倘若是公子當真嫌棄我,我只悄悄做好了事情,自己躲開就是就是。至於後半輩子,我不會借著機會賴在公子身邊不走的,」